陰錯陽差 吾此生之情,便在最最歡喜的……(2 / 2)

昔有神明 溫似 4509 字 1個月前

……

隨著三人離去,逐明島皇城重歸寂寥。

幽幽宮殿間,一陣風吹來,穿過三個青梅竹馬幼時奔跑嬉鬨過的飛虹鬥拱,穿過三個少年少女曾一起修煉讀書的亭台樓閣,穿過玉廬商曾初學政務的正殿偏廳,又穿過芳旭曾淺笑嫣然的白玉亭廊……

直至來到白紗層疊的寢殿……

來到寢殿角落裡的書房……

“呃——”

陸訣趴在地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沒能吐出一個字。

如同一塊被風雨攪爛的破布,了無生機。

一滴血淚從他絕望的眼中流出,無聲又沉重地墜落在地。

***

當初進幽界時幾番輾轉,頗費了些周折,出去時,卻是格外輕鬆順遂。

離開幾乎空無一人的逐明島後,三人驅著小船一路向外漂流而去,途中未再停留任何地方。

出了幽界中心地界,島嶼漸稀,天色漸明。

當黑沉沉烏壓壓的天空重新變為絢麗的雲霞時,穹蕪海,便又到了……

隻是此時,巳湮的心中,已沒了來時那般遊玩欣賞的悠閒。

“仍未想明白?”

息衍看著她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

她緩緩搖了搖頭。

“你曾說,情愛有千千萬萬種模樣,那芳旭與陸訣又屬於哪種呢?”

息衍看了眼她皺起的眉,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或許是,因不敢坦誠而陰差陽錯空留遺憾的一種吧。”

“?”

還有這種分類嗎?

巳湮詫異地看過去,待見到他臉上明顯的笑意時,才明白過來:“這名字你剛編的吧?”

“嗬,本也沒什麼名字。”

“……”巳湮強忍住一個白眼沒翻過去。

可片刻後,她又歎了口氣,心中鬱結依舊揮之不去:“為何不直說呢?”

“因為卑怯。”息衍說。

巳湮看向他。

他見她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舒緩,索性坐直身子,與她認真說道說道。

“先前我們曾說,情愛一如狐妖與藤妖那般,會讓人生出執念,也會如你認識的那對夫婦一般,讓人生出休戚與共的勇氣和力量。”

“但其實在此之前,情愛往往會先讓人生出卑怯。”

“……卑怯,嗎?”

巳湮有些莫名。

他抬眼看向遠處:“這種卑怯,往往在麵對鐘情之人時方可見。”

“你覺得,在妖界,藤妖阿簇與青龍塗遙朝夕相處千百年,為何卻從不敢將心中情愫向他吐露?”他問。

巳湮想了想,答不出來。

“因為她知塗遙並不愛她。”

“她知道在塗遙眼中,自己隻是他養大的一個小姑娘,可以是徒兒,甚至可以是女兒,但絕不會是愛人。而她一旦將自己的情愫說出,塗遙便可能就此離開黎芳洲……這是她承受不起的結果。”

“而陸訣被困孤島多年,心神本就大受折磨,出來後又看到心悅之人與他人相處比與自己更加歡喜輕快,便愈發自慚形穢,也就更不敢說了。”

“那芳旭呢,為何也不說?”巳湮皺眉又問。

“是時機不對吧。”息衍說。

“陸訣失蹤的千年裡,芳旭發覺自己對他的心意。可等陸訣回來,卻是帶著兄亡父傷的悲慟,想來芳旭認為此時表白心意不妥,卻不想這一遲疑,陸訣又是離開多年。之後或許也有過諸多機會,但開口總是很難……”

“……如此一說,越發覺得可惜了。”巳湮托著腮,言語間儘是唏噓。

“是啊。”息衍也是喟然沉默,看著她,似也在想些什麼。

“不過——”

巳湮突然也看向他:“為何同是男女之情,你此番對他們二人的態度卻不同了?”

先前無論是對狐妖胭娘,還是對騰妖阿簇,以及入幽界前二人那番關於男女情愛的討論,他可都是不屑於顧、怒其不爭的?

息衍被問得一愣,似乎也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前後矛盾。

“我——”

突然,艙簾掀開,宿尤神采奕奕地鑽了進來:“你們說什麼呢?我在外頭聽你們聊半晌了。”

二人對話被打斷,息衍暗暗鬆了口氣,給他騰了個位子。

“在說芳旭與陸訣。”

“他倆呀……確實讓人唏噓。”宿尤也附和道,但轉而又說,“不過情情愛愛嗎,就是這樣,美滿遺憾,酸甜苦辣,五味雜陳,都有。”

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

巳湮聽他如此說,又起了疑問:“那你認為,芳旭死時,心中對陸訣可還有情?”

“嗯——”宿尤支著下巴,故作高深道,“說不準!”

巳湮眨眨眼睛,又等了會兒:“然後呢?”

他瞬間破功:“嗐,有沒有情,確實不好說,不過照我看啊,她倒是個難得豁達聰慧的女子,這點從她少時不願承襲母親之位,反而孤身一人周遊幽界便可窺見一二。”

“……當年陸訣不告而彆,對她而言,必然十分痛心,甚至她或許也曾後悔沒有答應陸訣的求親。”

“但那之後,她不僅施展才智謀略,一路輔佐玉廬商平治四海,又悉心教導鳳子,全然不見頹喪之相,更見其堅韌。”

“這般女子,或許早已將這段無疾而終的年少情思放下,又或許,隻是將它深埋心底,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會妨礙她重振旗鼓,繼續走自己的路。”

……

聽他這樣一通誇讚,巳湮心中對二人的遺憾竟神奇地消解了許多,反而更多是對芳旭的欽佩。

“但如此說來,這個幽主玉廬商夾在兩人中間,倒是無妄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