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碧城外,小木屋前。
離去多日的三人再次出現,卻發現木屋中並無人在。
“沒人?”宿尤夠了夠頭,“去打漁了,還是去賣魚了?”
“先等等吧。”息衍環顧了一圈,說。
於是,三人找了個能看到小木屋的礁石,或站或倚或躺著,百無聊賴地邊等邊休息。
這一等,便從正午等到傍晚。
先是宿尤深感無聊,跑到旁邊沙灘上作起了畫。
接著,巳湮也湊了過去。
“你畫的這是何人?”巳湮問他。
“我老爹。”宿尤答。
“……你跟你爹,長得不太像。”青麵獠牙的。
“你不明白,我爹在彆人眼裡是儀表堂堂,在我麵前就是這樣的,猙獰!——你又在做什麼?”
“堆我家。”
“你家?”宿尤湊過去,“在山上?”
“嗯。”她點點頭。
然而下一刻,沙山垮塌,她歎了口氣……
“你這,有點太高了吧?”宿尤也不畫爹了,蹲下來和她一起看著崩塌的沙山。
“似乎是的。”
兩人又試了幾次,仍是失敗。
終於,息衍看著他們毫無章法、一塌糊塗的“作品”,也忍不住過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宿尤頭也不回:“堆巳湮的家!”
息衍一怔,朝她走了過去。
“想家了?”他蹲下時在她耳邊悄聲問。
巳湮眼神有些飄忽:“嗯……有點吧。”
“那待此間事了,陪你回家看看。恰好也快到你們大承的新歲了,對吧?”
巳湮手中一頓。
一起,回天機宮嗎?
她突然想起,好像還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
“咦,他們回來啦!”
宿尤抬頭看到推著推車走來的兩人,興奮地站了起來,息衍與巳湮短暫的談話也就此結束。
……
成遇扶著車把,幽女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兩人在沙地裡以極慢的速度靠近小木屋。
突然,成遇停了下來,警惕地看著站在自家門口的三人。
他記得,這三人曾來找過自己,還說要在城裡開家專賣梨花魚的酒樓。當時自己明明已經拒絕了,為何他們今日又出現在這裡?
……難不成,是酒樓還沒開起來?
宿尤咧開嘴招招手,用他慣常的明朗笑容向成遇招呼:“小哥又見麵啦!”
成遇不善冷眼待人,故而此時即便並不耐煩,也還是頷首回應。可誰知宿尤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立刻冷臉。
“今日我們來,是要找——她。”
宿尤齜著一口大白牙,指向成遇身後的黑衣少女。
兩相對峙間,幽女放下了搭在成遇肩上的手:“成遇,你先回去吧。”
成遇自然不放心,趕緊拉過她的手,將她擋在身後。
三人都沒有說話。
幽女卻用另一隻空著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彆擔心,我與他們有事要說,你先回家做飯,我晚點回來。”
話已至此,成遇便是再不放心,也隻能放手。
待少年一步三回頭地走進院子,幽女才道:“你們跟我來吧。”隨即轉身,逆著海風,朝海浪拍打的聲音走去。
***
四人在海邊停下,息衍看著這個麵向昊然海默立的背影,開門見山。
“你,便是幽界鳳子?”
幽女沒有回答,掩在袖中的手指卻不由彎曲。
“幽界左明王芳旭,有話留給你。”息衍不在意她的沉默,接著道。
她雙眼陡然睜開,縱然空洞無神卻仍可見震驚。
芳旭?姑姑?
她猛地轉過身:“姑姑她還果然活著?!”
“……”息衍看著這期待又忐忑的神情,頓了頓,還是戳破了她的幻想。
“我們,從冥界來。”
話音落下,便見剛剛亮起的光彩瞬間從那張精致蒼白的年輕臉龐上褪得乾乾淨淨,全身氣力也仿佛被抽乾。
……
數月來,她日日守在海邊,不斷想著姑姑她是否還活著?
若是活著,她會不會來找自己,又知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此處?
若是已經消散,那日後,自己又改何去何從……
愣神間,息衍已來到她麵前:“我予你一盞茶的目力,有些話,讓她當麵說與你聽吧。”
隨即抬手,覆上她的雙目。
隱隱白光閃過,待大手移開,純白的雙眸已重新恢複了神彩。
“你——”她震驚地看著眼前之人。
她能看到了?
時間有限,息衍沒再多言,伸手召出靈願箋。
靈願箋感應到鳳子的氣息,向她緩緩飄了過去,最終停在她麵前,化作了一道鵝黃色身影。
正是芳旭。
“姑姑……”幽女喃喃。
眼前的女子,目光溫和如朝日,唇角眼梢的輕莞笑意,一如那日將自己送到崖下尋一線生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