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蜂樂回在等待一條回信(2 / 2)

他沒設想過鬆永江不存在的未來。一個簡單的算式在他心中成立,隻要他還在踢球,對方就不會移開視線,而他的人生與足球密不可分,換算一下,那就是絕不會離開的人。要對這種關係下什麼定義呢?

目前足球部的正選有三分之二都是波風中學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少數幾個弄不明白的還在問是那個孩子麼?之前幫忙傳毛巾的那個?

更熟的人就拉住說是是是,簡單科普初中兩年共度的曆史。王牌的青梅竹馬、細心又愛潔的經理、性情溫和做事認真,你之前狂補的筆記就是櫻井問她借來複印的。

溫和啊。蜂樂回聽著這評價哈哈笑了起來,覺得很有意思,決定明天轉告給當事人。

初中時期的鬆永江還沒有留長頭發,黑色短發搭在頸邊,無意睨過來的眼神說不上有溫度。

那時櫻井玲每天鍥而不舍地堵到教室門口邀請她加入足球部,婉拒和冷漠都阻止不了對方一腔熱血地懇請。鬆永江第一次被追到這種程度,堪比蜂樂回剛從俱樂部回來那陣,木著臉拉開門進來就躲到他教室的講台下。

蜂樂回麵對詢問,脫口而出,她說她不在哦。一句話沒說完室內鞋上多了個鞋印。

最後交涉成為了經理,同進同出的日子像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夏天。真正渴求之物就在你我眼中閃爍,蜂樂回在賽場上回望時仍然會覺得孤單,但某個瞬間也會猛然意識到自己絕非一人。

話都說到這了,有人瞥了眼蜂樂回沒發現反感的情緒,大家繼續就這個話題發散了下去。

“幼馴染可真好啊……羨慕。我也想試著說說那種台詞啊!一直在一起什麼的!”

“你可以說。我們不就是幼馴染麼?”

“……滾啊,我說的是女生,誰要一個赤膊大漢。”

“也不是所有幼馴染都是這樣。鬆永學妹是性格沉穩,感覺也很喜歡照顧人。”

“啊那,為什麼鬆永同學沒有繼續當經理啊。”

“為了準備升學吧。”

雖然沒有直接交流過這方麵的想法,但初中部的正選們在高中都繼續踢著足球,經理櫻井也在招新第一天提交了入部申請。隻有鬆永江在被詢問時輕巧地說了抱歉,準備專注於學業。

問到蜂樂回那裡,他一隻手插兜裡,不見得有什麼反應,隻是說也挺好啊。

坐在角落,從一開始就保持了沉默的三枝元司突然說:“既然你們隻是幼馴染,那就沒必要說些似是非是的話了吧。這麼大方,不如告訴我她喜歡什麼類型?”

房間裡頓時安靜下來。

天祥光嗅到了不妙的氣息,還沒急急出聲阻止,這邊蜂樂回就帶著點困意地給出了答案:“嗯?她喜歡聽話的狗狗哦。”

他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不過好像隻是喜歡呢。”

“………………”

硝煙味一下子就起來了。

阪田英二敬畏地看過去,發現蜂樂回完全是認真的。

事實上蜂樂回也沒必要撒謊。鬆永江偏好於乖順的類型,這又不是個秘密。

他明明說的是實話,三枝元司卻氣得青筋暴起,被周圍幾個男生急急拉住才沒衝上來給他一拳,部長怒斥一聲誰敢動手,把兩人都責備一通這事就算蓋過了,隻是氣氛不可避免地變得僵硬起來。

有誰說睡吧。於是今天關燈的時間格外的早。

其實現在早就到了蜂樂回休息的點,他跟三枝說話時就有點昏昏沉沉來不起勁了,隻覺得無聊。睡前又看了遍沒有新信息提醒的手機,燈一關倒在枕頭上幾乎是光速睡著。

*

也許是睡前的印象加深,蜂樂回又夢見了鬆永江。

他盤腿坐在地上,看著幾步遠的位置外穿著初中校服的少女屈膝蹲著在逗弄小狗。那張臉有點模糊不清的,但是蹲著也會微微挺直背的身影很好分辨,他不用看清也能立馬認出是誰。

那條小狗是三枝麼?蜂樂回這樣想著。下一秒場景散去,換成了一身高中校服的鬆永江來到了他旁邊,彎腰打量他是否睡著。

這樣的劇情也曾經發生過。他一動不動地等她打量,走近了就握住她垂在身側的那隻手。

少女的睫毛是纖長的,淺色的瞳像是他愛收集的波子汽水裡的那顆玻璃珠,眯起眼睛打量,世界都容納在小小彈丸之中。

她沒掙脫也就隨他去了,細白手指與旁人接觸時力道輕得像是拂柳,現在就落在他的耳廓,歎口氣又抿唇的動作好像是想罵人,仔細看又卻是一個細小的微笑。

她的手指穿過發絲,摸了摸他的頭。

……

阪田無奈把他推醒,說起床啦蜂樂君,又說手機在響。

蜂樂回哼哼唧唧掙紮良久才從床上爬起來,呆坐半天衣服套到一半,又把手機撈過來查看消息。

是群發的垃圾郵件。

他把手機一丟,訓練不能帶去,隻能晚上回來查看。其他人都起床去吃飯了,整個大通間現在隻剩下他和阪田。

沒有其他人在,阪田英二終於問了:“鬆永同學還沒有回複麼?”

經過昨晚的插曲,他實在有點好奇。

“正常,的話。”蜂樂回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會回的……啦。”

錯覺麼?正常二字為什麼有重音?但這種篤定的語氣讓阪田不明覺厲,注視的等級再上一層變為敬仰。

蜂樂回不明所以地感覺到身邊人的視線變得更加炙熱,早上好已經說了,那麼……“嗯——早餐有玉子燒麼?”

七月的太陽持續灼燒著大地。

早上剛起來時天才昏昏亮,那時的光線稱得上柔和嫵媚,臨近中午才開始真正展現威力。汗水被烤乾貼在皮膚上的感覺像是蛇蛻,午休的短短時間大都選擇火速衝個涼。

山路往返跑、變速衝刺、搶圈、隊內訓練賽。一天的時間被擠得滿滿當當,教練的野心從他的戰術安排就能顯露出來,這次目標直指全國大賽的前排。沒人會在這時想要退出,昨晚的小風波在訓練中被消磨,無人提起。

不過櫻井玲還是知道了這件事,監督時站在一邊捏著哨子盯過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明顯,最後還是決定相信他們能內部解決。

嗚哇。如果再看下去吉屋的視線也會變得燙背了。蜂樂回過掉一人。

因為前段時間向櫻井谘詢了“想讓阿江迷上我來著”,對方的回答是“還不夠麼?那在她麵前連過五人再高難度射門”,得知風波中心涉及到不在場的某人,她的敏感程度空前提高。

櫻井帶點審視意味地問過他:“你是想和鬆永交往麼?

那個問題再次拋到眼前。

賽後激動地擁抱把她整個攬進懷裡,自然地牽手溫度也是相同的,戳發旋會被不耐煩地拍開手,早晨並肩行走陽光落在她臉上小小的絨毛是淺金色的。

江說過這就是朋友。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蜂樂回一度這樣認為,他在她的眼裡也看到了同樣的答案。他們當然會是朋友。

但朋友是有邊界的。那個邊界在哪?她的邊界在哪?試探的手有時被握住,有時被推開。他從她真真假假的話語中也找不到答案,焦躁起來。

內心的聲音最誠實不過,逐漸叫囂著更多,進一步、再進一步、得到更多、退無可退又怎樣?不會再回到獨身一人的世界。再多看看我。

隻看著我。

隻有我。

蜂樂回叉腰努力喘勻氣,看著對手在球門前慶祝。

他這時才恍然大悟!

答案很簡單。也許會被罵是笨蛋吧。

蜂樂回吃完晚飯在去洗碗之前,倒退著走到櫻井麵前,無視了吉屋嶽人有溫度的視線,想了想說:“你再問一遍吧。”

櫻井玲聞言一驚。她對吉屋嶽人擺擺手,看了他一會發現不是在開玩笑後努力回想著發生過的對話,遲疑地說:“……你們打起來了?”

“不是這個。”

“訓練量承受得住麼?”

“也不是這個。”

櫻井玲眉頭狂跳,覺得再轉一次車軲轆話她就要讓這人滾去跑圈了,但一時間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想和鬆永交往麼?”

蜂樂回這一次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肯定回答。

穿過表情各異的隊友們,他回到了房間,消息提醒占據了大半鎖屏,看時間都是早上發過來的消息,但是他出門訓練剛好錯過了。

真是笨蛋啊。

*

「江:聽說今年的全國大賽會很熱鬨,教練大概是聽到消息了,想要加強球員體能儲備和防反的訓練吧。」

「江:三角梅、」

「江:靠裡的口袋還有防蚊貼,那個更管用」

「江:雖然是睡著但是地震了,你要問為什麼嗎?」

「江:好好訓練」

*

蜂樂回想了想,發送。

「我:有人說你性情溫和誒。」

那端回複得很快。

「江:難道不是麼?」

蜂樂回笑了起來,撥通了鬆永江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