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他是誰(1 / 2)

千切豹馬:“你忘帶便當了。”

我:“啊。……啊?”

人生第一次有人給我送落下的便當。這種新奇的體驗讓我微微睜大了眼睛,打量著麵前的一幕。

千切豹馬一側手提著熟悉的素色風呂敷,剛剛大概是被枝葉擋住了,完全沒發現。

他有點不自在地開口解釋:“早上你把它放在廚房忘記拿走了。我發了信息……快到中午,我就送過來了。”

他似乎誤會了什麼。我頓了下:“謝謝。……工作的時候不能攜帶手機來著,所以我沒看見。”

他搖搖頭:“沒事。”

換位思考,三伏天來回一趟得過命的交情才能讓我出門。汗水濡濕了鮮豔的鬢發,被他順手掖到耳後,這人輕描淡寫地表示我拿到了就行,隻字不提其他,轉身準備折返。

礦泉水握在手裡,塑料外殼上的水珠滑落又滑落,手心一片冰涼濕意,像是握住了一團冷風。我叫住了他,順勢邀請道:“正好你來了,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千切豹馬:“不用,我現在就回去。”

我保持著詢問的表情紋絲不動。

兩人僵持片刻。

千切豹馬苦惱地、不是很熟練地艱難改口:“……你午休時間來得及麼?”

啊。不能笑。笑了他會惱羞成怒的。我聳了聳肩:“當然來得及。”

“……”

午餐時間,我和千切豹馬選了個不起眼的邊角位置坐下。食堂裡人來人往,我還沒換掉護工服,一身粉白色的短袖和長褲坐在便裝打扮的千切豹馬對麵。

這種搭配不太常見。

出於不窺探他人隱私的尊重,往來的人都沒有投來打探的視線。雖然這種硬造視覺死角的回避也顯得太刻意了……不過隻是小問題。

千切豹馬扶額:“……你說的請客就是在食堂?”

我解開包袱皮,反問:“在食堂就不算是請吃飯了麼?炸雞排定食是這裡的招牌哦,每天都賣得很好的。”

他仍然看著我,根本不順著話路走:“你這人的興趣愛好就是捉弄彆人吧……”

我笑笑:“說什麼呢。”

他睨了眼沒再說下去,隻是輕聲念了句我開動了,就低頭開始解決那滿滿一盤。

高溫天氣很容易產生輕微厭食的情緒,每天都需要出外勤的媽媽幾乎每年夏天過去都會掉幾斤體重。所以我昨晚特意準備了梅子飯團、高湯玉子燒、醃黃瓜和日式沙拉,簡單又清爽,冷食也完全無壓力。

其他的都沒問題,隻有鹹口的玉子燒實在有點不合口味。我在調味時筷子就沾了一點嘗了嘗味道,現在全部整整齊齊碼在飯盒的一角,一口沒動。

千切豹馬注意到這點,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盤子往我的方向推了過來:“這邊我還沒動過。有點太多了。你不介意的話,換著吃吧?”

於是玉子燒被他換成了堆成小山的裹著麵衣炸得金燦燦的雞排,我又分了些沒動的沙拉過去。

我不禁感歎:“真是體貼啊,千切君。”

他移開視線:“……彆調侃我了。”

我覺得實在無辜,明明是真心含量超過百分之八十的誇獎也能被歸進調侃。

兩人早早吃過飯,閒聊幾句都不打算久呆。可外麵中午的陽光正是最毒辣的時候,我送他到走廊,想到休息室就在拐角上樓的位置,順口問他需不需要防曬霜和太陽傘。

他拒絕得很快,說這點太陽沒什麼,又說早就想問了,你東西是不是帶得太齊全了。不重麼?

當然重了……不過我早就習慣了走哪都挎著我的大容量托特包,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一想到出門可能會缺東西,我就渾身上下不自在。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遠遠注意到有醫生向我招手,乾脆地截斷了話頭:“便當盒我拿回去,就先走了。晚點再見。”

我向他點了點頭。

今天預定過來複查和複健的病人比平時要少,我送走千切豹馬後半個下午都沒有正事做。但偏偏臨到下班前開始忙碌了起來,像是某種奇怪的玄學。護士長按著我的肩膀謹慎地忠告在醫院千萬不要說今天很閒或者是同音同義的話,是詛咒!……總之,我走出康複中心的時候天色已經有點暗了。

那段路不長,我平時都是選擇走回去,但今天隻想快點回家改為了坐公交。

在離家最近的公交車站下了車,沿途我發現路邊幾乎所有的窗戶都是暗著的,還有幾戶人家的門保持著開啟的狀態,幾個鄰居站在路邊正在議論些什麼。

我隻是路過停頓了片刻,就被眼尖的鄰居認出了臉,揮手叫了名字。

我隻得走過去挨個打招呼。

一人說了幾句我也明白了當前的情況:暫時停電了,正在維修,這個天氣與其悶在家裡,不如出來敞口氣。

……早知還不如在休息室多坐會。

想到可能沒有空調的夜晚我瞬間覺得身體更沉重了,但麵上還掛著輕鬆的笑表示自己先回家去看看……

走到家門口,果然看見自家是開著門的。千切豹馬就站在玄關那,看見我回來的那刻兩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

千切豹馬:“總電閘壞了,不知道多久來電。剛剛街道委員會的人來過,她們都在那邊。”

我:“太熱了,繼續呆在室內會中暑的,很危險。出來坐會吧。”

頓了頓,兩道聲音又再次撞車。

千切豹馬:“知道了。”

我:“我已經知道了。”

“……”×2

忍不住按了下太陽穴,在下一次開口前,我抬手做了個等下的手勢:“去公園可能會涼快些。但是我不想走了,你呢?”

地區性停電,想也知道這陣過去肯定會有不少熟麵孔,想要獨自安靜放空就難了,我不想再進行無意義的寒暄。

千切豹馬沒猶豫地敲定:“那就在門口坐會吧。”

再好不過了。我從雜物間翻出了兩張折疊凳和手搖小風扇,還有想不起是哪年在夏日祭上買的已經褪色的紅色團扇,兩人並排坐在院子裡。

開始還有吱嘎吱嘎扇葉轉動的聲音,後麵也安靜下來。

天際的月亮從雲層後探出臉來,亮堂堂的,像是在夜幕上燙了個孔洞。月亮長毛,有雨明朝。反過來說,看來明天也是個大晴天。

我突然想起那是千切豹馬最後一天複檢的日子。想問又覺得這個話題早前就說完了,何必重複,遂收聲閉嘴,享受難得的安靜。

悶熱的傍晚無風。又或是有風。——我實在分不清那縷拂過臉頰手臂和後頸的熱風是我的錯覺,還是真的存在過。額頭沁出汗水順著麵頰流下來,又被棉布手帕擦掉,胸口起伏呼吸的聲音是規律的,夾雜在蟲鳴聲中。

“總感覺。這個夏天前所未有的熱啊。”沉默太久之後的出聲,千切豹馬的聲音有點飄忽不定的。

我奇道:“是麼?”

我沒什麼感覺。在我看來每年的夏天都差不多,甚至因為今年入夏無需整日東奔西跑,流汗的頻率大大降低,自我感覺是近年來最清爽的一回。

千切豹馬:“如果要比較的話……千葉比鹿兒島要熱得多。”

我:“正好是最熱的一個月份呢。月底過完就會稍稍降溫,進入秋季的過渡階段了。”

他這純粹是趕巧了。我想了想,從包裡翻出冰貼和驅蚊貼:“你需要麼?”

他震驚了:“這是百寶箱麼?……你怎麼還抱著?”

……哈哈。因為完全忘記放下了。我裝作沒聽見後半句。

好在他也確實用上了。千切豹馬接過了後者,又把冰貼推回我手裡。

“你可能更需要這個。”麵對我自然流露出的一點疑惑情緒,他指了下自己的臉,“你的臉看起來有些紅。”

我後知後覺地用手背貼了下臉頰,是蒸得有點發熱,尚在正常範圍內,不過大概是膚色的緣故襯得有點顯眼。還不到用冰貼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