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樂呆了一下。在我得逞的笑中冷不丁歪頭咬了一口我的手掌肉。並不用力,但也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
我哪肯吃這虧。抓住衣領,毫不客氣一口咬上他的嘴唇做回敬,那是一個帶著鐵鏽腥氣的吻。牙齒磕破薄弱的黏膜,血液嘗起來是溫暖又鹹腥的,噬咬吮吸,我帶著未完的狠意和話語,決絕地吻他。
但這種尖銳又很快在接近疼痛的歡愉麵前軟化,連荊棘都垂下它的枝條。
分開後兩個人都有點喘氣,蜂樂的手不知不覺遊走到了我的後頸處。明明被握住要害的人是我,他卻露出了恍惚的神情。
這時才慢悠悠回到了他先前的問題上。
“你在乎麼?”
我甚至不需要他的回答。
“奇不奇怪的……有什麼關係呢。誰有權決定?我?那些人?去全都推翻吧。”
“如果你跟世界格格不入。”我眼睛閃閃發光,語氣冷酷又奇異的狂熱,“那就是世界的問題。”
這何嘗不是我的真心話。
後麵又說了什麼或者是沒說,我卻是一點記不得了。困意終於追趕上了我,在迷蒙間我淺淺睡去。
半夢半醒間晃晃悠悠的。
我恍惚睜開一點眼睛,看見了他起伏的脊背和明亮的月亮。那輪明亮的月亮。
臉頰貼在蜂樂單薄的白色襯衫上,我小心地伸手摸了摸月光下他毛茸茸的發梢,輕聲呢喃:“蜂樂回,快點改變世界吧……”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我直挺挺地坐在床上沉默了五分鐘。我隻是發燒,並沒有離奇地喪失了一段記憶。
就像我自己預估的那樣,好好休息一陣就能恢複過來。今早醒來之後雖然還有點輕微感冒的症狀,但再過兩天應該就能痊愈了。
睡著前的事情我還隱隱約約記得,隻希望睡著後沒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
媽媽說我是被蜂樂背回來的。
她表情微妙地說:“嚇了我一跳呢。”
接著又忍不住叮囑:“雖然媽媽也知道不插手你們的事最好……但是,江,對小回再溫柔一點吧?”
怎麼都升級叫上小回了?我心裡咯噔一跳,嘴上含糊應著。
並且不知道是不是我自我意識過剩,到學校之後總是感覺隱約受到矚目。我若無其事地完成了換好室內鞋到教室的一係列舉動,在推門看見蜂樂第一眼,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根源。
蜂樂下唇的咬痕已經結痂了——哈哈。我冷靜地想,這麼一看我還咬得挺重。任何一個人看到他都無法忽視那顯眼的傷痕,那位置說是他自己所為實在是牽強。
蜂樂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手臂枕在後腦,看見我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打招呼,因為扯到傷口又齜牙咧嘴地扮了個鬼臉。
我:“…………………”
周遭的視線,更微妙了。
我隻停頓了很短的時間,麵不紅心不跳地回應然後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深知如果動搖就輸了。
事後我挑了個沒人的場合問了他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蜂樂想了想,說也沒什麼,很快你睡著了。我就把你背回去了。不過……
我麵上不顯,實則心虛:“不過?”
他聲音甚至是有點溫柔地放低了:“你讓我快點改變世界哦……超帥的!”
我一怔,也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這樣啊。”
改變世界啊……我想著,確信是自己會說出的話,也極其篤定他是能做到的。然後那個契機確實是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一年後的某個冬夜,本該在家的蜂樂突然出現在了我家樓下。
“阿江——快下來、快下來!”
他大喊著我的名字,揮舞著手上薄薄一張紙。看樣子是急切得恨不得我能學會瞬移,憑空出現在他麵前。
我推開窗,讓他先彆急,草草在睡衣外麵套了一件大衣就下樓去了。
剛開門蜂樂就撲了上來,把我撞得一踉蹌,往後倒到一半又被他環在腰後的手重新箍進懷裡。
我費力地從他過度的熱情中逃離,很快從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起因經過。
“藍色監獄……?”
那張邀請函言簡意賅地說明了封閉式訓練的性質和禁止事項,落款是個沒聽說過的人,但是蓋的是霓虹足球聯盟的官方印章。
具體信息一字未提。但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我,就是這個、沒錯了。
我又從頭看了一遍,心臟撲通撲通地加快了速度。我猛地抬頭,在靜靜等待的蜂樂眼裡看見了,表情與此時的他極度相似的我自己。
“……”
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兩人麵麵相覷,突兀地、了然地笑了起來。
他抓住我的手,力道令人發痛,連帶著我手中的邀請函都被捏出了褶皺。此時未來和世界都被他緊緊地攥在手中了。
我滿腔的漂亮話都消失得一乾二淨,詞窮半天回歸了最簡單的回應:“去吧!”
他低頭,帶了點親昵的鼻音:“阿江,是下周呢……”
就這樣。命運早有安排地拐向了另一個故事的開頭,新的篇章無聲等待著開啟。
天啊。今天真該痛痛快快地下一場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