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倆的訓練都多加了兩組。”部長解釋，“我看是鬨不起來，你就當做不知道吧。”

確實是這個理，隻是前因後果以及他的補充解釋都聽得人嘴角抽搐。櫻井玲揉了揉太陽穴，跟鬆永吐槽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對方第二天早上的回複透著一點茫然，問了幾句到底說了什麼，然後就不太感興趣地結束了，哪怕被提到的人正是自己。

而偏偏是這件不太起眼的事……大概，居然真的讓蜂樂回開竅了。

……男生！

晚餐時間，蜂樂回突如其來的、淡定直白的、宛若宣示主權一般的發言在大廳中響起。莫名就成了提詞器一般的角色，讓櫻井玲有點火大，但她大概能理解這人的動機：她向蜂樂傻傻確認過那份心情是否是認真的。

他說完之後沒事人一樣的回大廣間了，留下安靜好似落根針都聽得一清二楚的眾人，隨著人走遠，響起一點竊竊私語。

“現在麼……”

“咦。什麼情況？宣誓主權？為什麼要對著櫻井說？”

“難道……”

櫻井玲：“……”

櫻井玲放下筷子：“……你們飯都吃好了是吧？”

於是大廳重歸虛假繁榮的和平。

櫻井玲可能是在場所有人當中聽完這番話心中最鎮靜的那個，心想就算是發展到現在的地步，感覺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吉屋嶽人……喂。怎麼你也在亂猜了啊！

但這時誰也不知道，一個多月的時間，會有如同開了火箭般的倍速發展。

高中生的分分合合是很正常的。擦肩而過可能就是扣下戀情的扳機，一場雨或者是一句玩笑都會變成感情的轉折點，上帝用六天創造世界，暑假可是整整六十天，發生什麼都不會奇怪。

起碼櫻井玲得知他們已經交往了之後，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她看見訊息的下一刻就直截了當地問方便接電話麼，得到肯定後風風火火地撥通號碼。接通後，櫻井玲深吸一口氣，謹慎地確認：“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

鬆永江配合道：“初一第三學期的體育課上。”

“嗯…………嗯？”櫻井玲懵了，她以為答案會是這個時間點再往後半年的球場邊。

“這樣啊，看樣子你不記得了。”鬆永江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可惡得要命，再開口就轉為了她最開始想問的，“雖然很突然，不過交往確實是我先提出來的。”

“……”櫻井玲閉了閉眼，感覺再一次踏進了魔女的陷阱，她雙手握緊了話筒，“我也沒有那麼著急，可以一件一件慢慢來！”

……

總之，隔著屏幕還沒什麼實感，現實中看見黏人等級加倍的小情侶後，那份實感壓在頭上卻顯得有些過分沉重——沒人敢看他們是怕被閃瞎了是麼。

櫻井玲在午休時分殺過去劫走當事人，躲過了一波八卦狂潮，在安靜的辦公室坐下來總覺得有滿腹的話想說，又具體理不出個章程。

肉眼觀察鬆永江身上發生了什麼顯著的變化，那是沒有的。可她又確實、確實在細微之處展現出了一點更柔和的特質。

她們一個月沒見了，隨便說點什麼也能侃上半小時，最後說到蜂樂……鬆永江眼神似乎是飄遠了，嘴角也勾起一點弧度，發自內心地露出了無奈的笑容。無聲宣告了所有答案。

……這是從未展露過的一麵。這是她也會有的一麵。

櫻井玲幾近囁嚅著：“你，在笑啊……”

鬆永江很平靜：“嗯，是啊。”

僅僅一年前，櫻井玲對她說：什麼都不在乎的世界總會有些寂寞。

鬆永江現在的回答與那時給出的答案一字不改。

沒有營養的對話。明知故問的對話。卻讓櫻井玲心中不可名狀的心情上湧又上湧，像是夏天誰壞心眼地遞過來一瓶搖晃過的汽水，開啟後氣泡爭先恐後的湧出狹窄的豁口，落了一地甜膩膩的汙垢。

櫻井玲當然為她感到高興！真心實意。從她發現了鬆永對蜂樂的那份不一般之後，她就覺得這兩人早晚會走到一起。如今真的確定了，她發現除了高興之外，心中還誕生了些許惆悵。

她們會漸行漸遠麼？你看，畢竟已經確定了最重要的那人……小孩子般幼稚的想法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她們曾經就靠得很近了麼？

她用儘全力地給出祝福，接著近乎是逃跑般地離開了。

這種微妙的情緒纏繞在她的心間，做事的時候一切如常，一旦閒下來櫻井玲總是忍不住反複琢磨，甚至是有點後悔——她在彆扭些什麼啊？

晚上訓練結束後，櫻井玲故意在場邊多坐了會，好錯開蜂樂回家的時間。

今天暫時先逃避一會吧……等到明天……

“櫻井。”這時，黑發少女出聲搭話，背著手站在幾步外的位置，好像她本來就該出現在這一樣，“還不走麼？”

事實上這人已經很久沒來了，像是有意和以前做出劃分，就算等再久也不會進入場內。櫻井玲是知道的。

“你怎麼……蜂樂君呢？”櫻井玲張了張嘴，下意識想到剛剛才離開的前鋒，“我看見……”

“他還有點事呢。”

她說得漫不經心，坐到了櫻井玲的旁邊。

櫻井玲就明白了，她大抵是先前就看出了自己的動搖。頓時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難過，她明明再擅長不過把一切話語粉飾得動聽，卻在某些時候吝嗇得一言不發。

鬆永江抬頭看了會月亮，對櫻井說：“明天大概也會是個好天氣。”

櫻井玲一愣，也學著抬頭看，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看出來的。她沒話找話說：“得好好珍惜短袖校服的時間……再熱一陣子就要入秋了。”

“秋季校服也不錯啊。”

“遮得嚴嚴實實的……”

好就好在不容易感冒。鬆永江這麼說，又補充了一句：“下次再一起出去逛逛吧。把其他人都甩開。”

櫻井玲反應了會才意識道這算是她曲折的……安慰？求和？出氣？聯合那突兀的開場白簡直有點笨拙。這就是她靠近的方式麼？

櫻井玲：“……有點孩子氣啊。”

鬆永江：“不好麼？”

櫻井玲：“好得不能再好了，到時我絕對要關機。”

“我會裝作沒聽見的。”鬆永江這麼說著，偏過頭來看著她，“所以，放心吧。”

櫻井玲：“放心什麼呀！……我真的那麼好猜麼？”

鬆永江：“好像是把情緒寫在臉上了。這算是優點哦？”

櫻井玲：“這算哪門子的優點。簡直在說我頭腦簡單似的，你在挖苦我吧。”

鬆永江：“我可無意挖苦自己的朋友啊。”

櫻井玲：“……真搞不懂你。”

鬆永江：“那不是件好事麼？”

這算什麼回答啊，櫻井玲撇撇嘴。但是此時她釋然了，放棄了。也許到最後她也無法確定這人百轉千回的想法，真實的心情，又或許是她把對方想得太遠離了。她真該問問的，說不定對方的本質就是個有點遲鈍的笨蛋呢。不是有那句話麼，天才與笨蛋隻是一線之隔。

櫻井玲仍然抬頭看著天空：“以後，我可以叫你江麼？你也叫我名字吧。”

“這樣啊。”

此時不用看也知道，這人一定是再次露出了那種有點可愛又有點討人厭的了然表情。

“——嗯。沒問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