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那是誰?(2 / 2)

濯英 崔梅梓 3819 字 2024-03-26

女人一身白衣,同她身下的樹一樣斜臥著,手裡握一卷書。

她正在看書,目不斜視,全神貫注,似乎除書本外一切全不在乎,樹下聚集私語的人們不能得到她半分在意。

神人一般冰冷不近人情。

她隻是看她的書。

她不出聲,樹下也漸漸沒有了聲音。

他們全都在等。

終於,她抬眼,向下掃視。

是很快的一眼,像葉底翻過的一瞬的青光。

她低垂著眼神,眉目掩映花中,神光離合。

“你們誰姓姚?”

她開了口,聲音冷冰冰。

不出意料。

眾人注視之下,姚采應了她,緩步走出了人群。

他站在樹前,仰起頭。

樹上的人卻沒有看,仍舊低眉斂首,問:“姚悅是你什麼人?“

姚采聽了這句話,微微張大了眼。

姚悅正是這恣園主人,姚采叔祖的名諱。

當今之世,便是至尊在前,亦要禮遇叔祖,絕不會這般直呼其名,此人係誰,膽敢如此放誕無禮?

姚采心中忐忑以極,是以雖是依實作答,卻聲弱氣虛得厲害。

樹上的人聽罷,冷笑一聲。

“是你的叔祖,那你怎麼不知道,這杏林,已經很久不許人進了,難道他沒有告誡你?他應我在先,今日卻又叫你來擾我的清淨……想來是你姚氏不懂待客之道,亦不知君子重諾的道理。”

“你!”

姚采漲紅了臉。

真是沒有道理。

恣園終究姓姚,這人既以客自稱,怎敢這般無狀?

實在過分!

他怎能不回敬?忿然正要開口,忽聽得人道:“原來在這裡,十一郎,真叫我好找!”

他同旁人一道回過頭,見到了來人,天然爽朗,正是他的從兄,行七,名喚姚頌。

姚頌既是姚采的兄長,他過來,姚采自然要迎,於是快步上前去。

兩人挨近了,姚采舉手行禮,喊了一聲七兄。

姚頌笑道:“叔祖已遊山歸來,十一郎還不快去拜見?”姚采未及反應,姚頌已拱手向周邊眾人,“諸位到訪,我姚氏自當禮待,按理不該有此冒犯之舉,隻是人無信不立,既早已應諾,不敢失信,不周之處,還請諸位見諒。”

這便是趕人了。

他一句話也沒有同樹上那女人講,但又說出這些話來,可見同她是十分親密的關係。

主人態度已然分明,客人若是再糾纏,豈非是不知趣?

已經講明了,是為著信義,逼人失信,是不合道義的事,姚氏也不是尋常人家,沒有必要開罪。

何況又是那麼一位美人,怎麼能同她為難?

退一步,此事也便過去了。

倒沒什麼周折。

姚頌笑著引客人出杏林。

客人行走在路上,總是情不自禁回頭。

樹上的人依舊斜倚著,但臉是抬起來的,人能夠看清。

那等的瑰姿瑋態,人但凡見了,豈有不感歎的?

姚頌送了客,又折回林中樹下。

樹上的人還是舊樣子,不過卻是一副神遊之態的。

姚頌仰著頭,笑著問:“怎麼上去的?要是自己爬上去的,傷已好全了?”他手裡提著一根杖,原本是挨著樹擱的,也是樹皮一樣的蒼黑色,不仔細瞧絕難發覺。

樹上的人不作聲。

姚頌又問:“難道真生了氣?”

樹上的人終於有了動作,她直起脊背,笑了一下,垂首看下去,兩目睒睒。

姚頌被晃到了眼,他微微低了頭。

樹上的人問他,“那個穿白衣,束青玉冠的,是誰?”

姚頌仔細想了,有些為難:“好幾個都是這樣裝扮,不知道濯英姊問的是哪一個?”

樹上的人回:“走時沒回頭的那個。”

姚頌頓時笑了,“那我知道是哪一個了,但是不行。”

樹上的人問:“為何?”

“他姓寒呢,他叔父又新近做了中書令,正是名聲煊赫的時候,氣焰滔天,得罪不起的。”

樹上的人笑道:“你的話我聽不懂,我不過是見了個出眾的人材,想要結識,你卻講什麼得罪的話,我怎麼就要得罪人了?難道在你心裡,我竟是個愛惹是生非的人?”

“我倒不是亂講話,濯英姊你這等姿容……他方才沒回頭,確是他錯,連我也覺不平,可他姓寒,咱們還是忍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