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歸寧(1 / 2)

濯英 崔梅梓 3939 字 1個月前

叔父新近做了中書令的,正是寒夙。

也正是為此事,寒夙作彆久居的真陵來到瀾都。

叔父的意思,他已到立業的年歲,不應再蟄居鄉裡,長輩如今身居顯要,便更需要可以仰賴的人在旁襄助,他是塚子,勢必要擔起責來,也好為儕輩表率。

寒夙是想一直留在真陵的,但他永遠不會違逆自己的叔父。

寒夙半月前抵達瀾都,正逢元日。

過完節,隻休整了不過四五日,寒夙便開始出門交遊,今日東家,明日西家,一日也不曾空閒,忙得厲害。

今日倒是難得的早歸。

但是到底出了一回城,車馬顛簸,遠比往日勞頓。

寒夙無心再管旁事,想的儘是歸屋酣眠。

終於,車子再不動了。

仆從掀起竹簾,他走下車,緩步向大門去。

隻走出兩步。

他停住腳,看向門前停著的一輛馬車。

看了一會兒,他側過臉,對身後的近侍道:“車和馬好似都曾見過。”

聽他如此講,近侍也抬了頭去看,思索了有一會兒,回道:“像是張氏的車馬。”

寒夙同作此想,麵色雖未改,心下卻疑惑起來。

這時候,府中管事從長階上走了下來,快步到他身前,道:“正要著人去尋三郎呢。”

寒夙的從姊寒皙於今日回到了瀾都,作長期的歸寧。

從姊是叔父的長女,小字叫做清微,年二十,三年前出了嫁,嫁到同為真陵望族的百年公卿世家張氏做塚婦。

姊夫單名一個敘字,身份貴重,是張氏同輩子弟中的嫡長,也是翹首,才學出眾,風流儒雅,乃當世名士。寒皙有同樣顯貴的出身,美貌之外,更有才德,正是寒氏的明珠。當初結親,親友賓朋皆認為是珠聯璧合,該做一段傳世佳話。

不想竟是這般收場。

張敘,一個受世家教育長大日後要接手父祖基業的大族塚子,竟然為著一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輕賤女人,要同他家中門當戶對的發妻和離。

曠古未有此事,簡直駭人聽聞。

真的是瘋了。

“……他那樣痛苦,我瞧著實在不忍……和離是我一人的決定,他從來沒有說過……他並沒有對我不起……他隻是愛上了旁人……他是真的愛她……我不能看他再受折磨,怕他真的會死……所以我甘願成全他……何況三年來我未有所出……是我辱沒門楣……我願入山修行以贖己身之罪……”

寒皙一身白青色的衣,跽坐於席上,慘白的日光落滿她的全身。

就在這光暈裡,她被深深地賦予了一種引人心碎的美。

“胡說什麼!”

顏夫人,寒皙的母親,此刻怒瞪著眼。

她的憤怒也對她的女兒,“是你的錯?講這樣的話!張氏也欺人太甚!我寒氏難道是沒有人了嗎?且走著瞧!你回來的好!就是要回來,你的父母還沒有埋進土裡,便是雙親皆不在了,你也還有兄弟,這天下不是沒了你的去處,隻得留在那等地方受辱!”

說到兄弟,她擰起眉,問:“四郎呢?怎麼還沒有來!”

知情的使女回道:“四郎今日出城遊獵……早已遣人去尋了,現時應當在歸途了……”

“遊獵!又是遊獵!也不懂有什麼好!我怎麼就生下這麼一個業障!長了那麼一張冷臉,從來沒見他笑過,心比臉還要冷!這個家是留不住他!他眼裡也沒有我!否則怎麼同他老子一樣,整日的不見人!”

說著,這傷心的女人閉上了眼,憤怒和痛苦使她不能支撐,她扶著頭,身軀緩緩搖晃起來。

寒皙寒夙兩個人連忙站了起來。

寒皙快步走到她母親身旁,折身跪了下去,正要說話,眼角瞥見一道影。

她轉過頭。

瞧見了她的胞弟。

十八歲的少年人,骨峻神清,很有好容止,隻是眉目太過冷冽。

很合他的名字。

寒晝。

雖然有好日頭,可天到底還是冷的,他卻隻穿一身袍,叫人忍不住擔憂他的寒溫。

寒皙不免要出聲責問:“怎麼穿這麼一身出去?又是去遊獵,也不怕給風吹壞了!”

來人道:“我好得很,倒是阿姊你,怎麼一回事?”

說話間,他闊步走進屋中。

他沒有走向同他說話的阿姊,而是停在了蘭錡前,解他腰間佩的劍。

顏夫人見狀,扶住頭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痛呼。

寒皙想要安撫她的母親,於是斥責她的兄弟:“早先教你的是全忘了嗎?還不快過來!”

她是要她弟弟到跟前來同他們的母親認錯道歉。

她當然了解自己的母親,隻要她這弟弟講了軟話,此事便能揭過,她母親心中再不會計較。

其實好哄得很。

但是她弟弟可是她母親口中的業障。

他還是隻和他的阿姊講話,“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回家來。”

顏夫人在寒皙的懷裡痛苦地哀嚎。

寒皙望向她弟弟的眼裡帶了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