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弟弟卻道:“不必管她,你講就是。”
寒皙確實是無能為力。
顏夫人一掌拍在幾案上,怒罵:“我當然不必你管!我便是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呢!”
寒皙忙道:“母親息怒。”
寒晝對他阿姊道:“我已經半年沒同她講過話了,今日也不打算開口,我來這隻是想知道阿姊你的事。”
至此,寒皙終於回過味來,知道一定是她母親又做了什麼得罪了她這弟弟的事。
半年都沒有講話,想必是很嚴重。
怎麼能任由著拖這麼久還不解決?
寒皙心中憂慮,便問是為什麼事。
寒晝答她:“不過是些小事,但我曾告戒過她,是她不聽,我依言而行罷了。”
寒皙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寒晝就道:“說你的事,究竟怎麼了?”
寒皙正要簡略地講過,她母親卻先她開了口。
“怎麼了!那張姓小兒為了個狐媚同你阿姊和離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顏夫人也是急了。她同她兒子的那件事,她並不占理,所以不好再鬨下去,但是她又不肯服軟,使自己的聲勢弱下去。
寒皙卻感到窘迫,她母親的話使她羞慚。
這羞慚是為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母親切不可作此講,我深知大郎的為人,那女子既能得大郎青眼,便絕非狐媚之輩……怎能胡亂汙人清白?”
寒皙如此講,顏夫人也覺不妥,於是偏過頭不再說話。
寒晝問:“他欺辱你?”
寒皙搖了搖頭,“他是位君子,待我向來愛重……是那人很好,他不願委屈她,可是他又覺得對我不起……為此他病倒了,很厲害,我瞧著實在不忍心……”
寒晝又問:“他提出和離?”
寒皙還是搖頭,“是我,早先我並不知要怎麼辦,所以躲了出去,山中住了五個月後……我決定同他和離,和離書是我擬的……再見著他……我是心甘情願的,至今也沒有悔。”
顏夫人忍不住落淚,“是我們把你教的太好了,所以你這樣委屈自己……”
寒皙卻是笑,“我倒覺得很好呢,做一個自在人,俯仰無愧……”她低下頭,聲音也變得很低,“但此事還是難免帶累家裡……”
寒晝道:“又不是你的錯,何來的帶累?你在他家委屈求全,才是真的帶累了家裡。”
寒夙亦道:“阿姊安心才是。”
寒皙低頭,眼淚順勢滑落。
她是為家人對她的包容而哭。
顏夫人擦了眼淚,道:“我女兒是有福之人,才不要到那等無德的人家裡去!”
寒皙低聲喚了一句母親。
顏夫人道:“難道我有說錯!就是因為無德,所以才教養出那樣不成器的子弟呢!張氏將來若是真的交到他手裡,還能少得了好看!且等著看!”
這時,有人在外頭問:“等著看什麼?”
聽聲音已經到了廊下,寒皙寒夙全起了身,向前走出兩步,站直了身子,立定了,垂手低頭,恭敬迎待。隻顏夫人與寒晝如舊。
人進了屋子,寒皙先行禮,喊了一聲父親,寒夙隨後,喊叔父。
清貴華重的中書令寒複,正直壯年,矜貴沉穩,風光滿麵。
他朗笑著看自己女兒,“我前幾日還問你母親,說清微怎麼好久都不來信,莫不是病了?我念了好些天,想著再沒有信來,我便去造訪司空府,想不到今日竟在家中看到了清微你,可怎麼不見大郎?”
顏夫人當即一聲冷哼。
長久的沉默後,寒複開口,他安慰他的女兒:“你二人既少了緣分,強求無益,如此也好,清微你莫要掛心,天下不缺好兒郎,父親一定再為你尋個更好的來。”
寒皙幾次欲言又止。
父親的話並不合她的心意,但她還是道:“一切但憑父親做主。”
寒複笑著點了點頭。
顏夫人卻不滿,她瞪大了眼,質問她的丈夫,“隻是如此?你可真是好性!難道受了委屈的,是旁人的女兒?”
寒複歎著氣道:“不然又如何呢?受了委屈的確實是我女兒,可提出和離的,還是我的女兒,即使鬨到張氏去,又能怎麼樣呢?半點好處也不會有!”
顏夫人冷笑道:“好處?你女兒受了旁人的欺侮,你想好處?”忽然,她看見丈夫袖子上的一點紅痕,她抓住,問她的丈夫:“這是什麼?”
寒複支吾著答不出來。
顏夫人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好哇!”她笑得詭氣,“我還當你出去是為公務呢,怪不得眼裡沒有我們呢。”
“夫人!”寒複麵有苦色,“的確是為公務……”
顏夫人一腳踢翻了幾案。
寒複動了動嘴唇,再沒能說出話來。
顏夫人將幾案又踢遠了些。
寒晝第一個走出去。
寒夙看向寒皙。
寒皙朝從弟輕輕搖了搖頭,而後她低下頭,輕手輕腳地向外走去。
寒夙也低了頭默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