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采先一步出現在寒夙麵前。
他是一副揚揚的姿態。
“三郎,你可來了!讓我來為你引見……”
有一個人恰在此時停住了腳步。
“這位是鐘郎君……”
姚采看起來是想忍笑的,但是沒有忍住,他笑出了聲,又很快調整了,他儘量使自己莊重,是正經要給人引見的樣子。
“……鐘郎君呢,單名一個浴字……”
“鐘郎君”比他坦率。
“鐘郎君”張開她鮮潤的唇。
“三郎!”
很欣喜的語氣。
兩個字而已,卻被她喊出了百轉千回,甚至於嫋嫋的餘音。
“三郎,我終於再見到你。”
她是目光的聚集,她的話自然也是要一字不落地進到眾人耳朵裡的。
所以引起了不怎麼響亮但算得上長久的議論聲。
寒夙微微蹙起了眉。
他打量他麵前這男裝的麗人,揣測她的用意。
鐘浴由著他打量。
她的人生最不欠缺旁人的目光。
而且她完全自信她的美麗。
寒夙看著眼前人。
心和腦一起描繪她的樣子。
長眉細眼,烏發紅唇。
她分明在勾著唇笑,可是卻有一種疏離。
那是因為她的眼睛。
她直勾勾地看人。
一雙好眼睛,會說話的。
古往今來,多少不堪的下流故事寫在這一雙眼睛裡。
寒夙感到微微的窒意。
尤其這時候姚采在一旁小聲道:“三郎你不知道,濯英姊這幾天一直等你,棋都要下得不耐煩了……”
她也說:“是呢,真的要不耐煩了,這些人,沒一個有好棋藝……可是沒辦法,三郎你總不來,我實在是沒有事做……你家裡的事已經好了嗎?以後會常出來玩嗎?”
寒夙完全地疑惑了。
這樣的一個人,說這樣的話,是想做什麼?
寒夙沒說話。
他也不知道說什麼,至少此時此刻,他沒有應對的法子。
他隻好看向姚采,眼裡有問詢之意。
姚采笑道:“神女有意,三郎竟無情耶?”
如此放誕之言……
她竟也笑盈盈地聽了。
寒夙察覺到浮現的危險,下意識地後退。
她卻一步步向前,做持續地逼進。
她始終帶著笑意。
一種寬和的無害的笑。
可是不對。
他自見到她之後所曆經的這一切全是不正常的。
寒夙本能地想要躲避。
匆匆趕來的寒氏仆從解救了他。
“三郎,主公喊你回去呢。”
他幾乎要吐出一口長長的氣來。
她顯然是不高興了,冷聲問:“為什麼回去?他才來呢。”
她是有好氣度,生起氣來,使人不能輕視。
仆從恭敬地答她:“家中有貴客,不敢怠慢,這才叫三郎回去。”
寒夙是一定要走的,他同主人致意,是他一慣的溫文,不見異狀。
姚采當然是想留人,但是他也不知道留不住,於是隻說要送一程。
寒夙自然是推辭。
姚采則堅持要送,甚至扯住了寒夙的衣袖。
這時候,姚頌走上前來,笑著對寒夙道:“三郎,就叫他送你一送,瞧他這樣子,你若是不應了他,隻怕你走不掉,還是應了他的好,免得耽擱。”
姚采送寒夙出去。
鐘浴靜靜地看著。
姚頌陪著她一起看。
再看不見人了,姚頌偏過臉,笑道:“這次也是沒有回頭呢,真是好定力,叫人不得不佩服。”
鐘浴也笑:“就是這樣才好呢,不會少趣味,不然誰肯奉陪?”
姚頌忍不住歎氣。
鐘浴問他:“怎麼歎氣?”
姚頌摘了朵花在指間來回地揉弄,道:“我很為濯英姊憂慮。”
鐘浴問:“憂慮些什麼?”
姚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他是好人品,你二人也是般配的,濯英姊若當真心悅他,倒不如……”
“七郎怎麼說起胡話來?”
鐘浴笑著打斷了姚頌。
坐上了車,寒夙隔著竹簾問外頭騎馬的仆從。
“家裡來了什麼客?”
仆從答:“隻知是自楚王府上來的貴客,再多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寒夙不由得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