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
能是為著什麼事呢?
一路快馬加鞭,好在姚寒兩家相去不遠,不過一刻的功夫,寒夙回到了寒府。
寒夙下了車便徑直去尋他叔父。
到了地方,仆從先進去通傳。
不多時,仆從走出來,請寒夙入內。
寒夙進了門,先看貴客。
看清了,難免有些訝異。
竟是見過的。
貴客也是認得他的,含笑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對寒複道:“您瞧,我所言非虛,三郎一定是記得我的。”
寒複捋須淺笑,對寒夙道:“這是楚王嗣子,三郎還不快來拜見。”
寒夙掩下心頭錯愕,恭敬地上前拜見。
那楚王嗣子,名喚作梁襄的,兩隻手扶起寒夙,笑道:“我與三郎之間,何須這般多禮呢?”又說,“那時是迫不得已,才對三郎隱瞞了身份,三郎切勿怪罪呀!”
梁襄口中講的,正是寒夙與他的初識,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那時他不是什麼楚王嗣子,他說他姓王,是家中的六郎,多餘的不肯再多說,寒夙也隻說可以喚他三郎。
三郎和六郎一並在渡口等船,那日落著微雨,船久久不來,六郎走到三郎身前,他先開了口,邀三郎對弈。
左右無事,三郎應下了。
棋盤上劍影刀光。
六郎忽然放下棋子,以政事問眼前人。
寒夙同樣擱下棋子,道自己居家隻治學。
六郎隻是一笑。
說著話,寒夙要乘的舟飄蕩著到了。
兩個人站起來,各自講了幾句離彆之語。
六郎講日後要再相見。
寒夙不以為意,世事無常,尤其當今之世,初見也許就是最後一麵,但他也還是回了一句,日後再見。
沒想到竟真的有緣再見。
他倒還是往昔疏狂之態。
然而楚王立嗣的風波已是人儘皆知了。
自寒夙現身後,梁襄便一直握持著寒夙的手臂,做足了親昵態勢,話也是一直同寒夙講,問一些離彆之後的境狀,留中書令在一旁,像極一個陪客。
送走了客,寒夙隨叔父返回書室。
寒複問了兩人當時會麵的種種細則,寒夙一一答了。
說完了同梁襄間的事,寒夙問叔父:“他來是做什麼?”
總歸不會是為了同他敘舊。
寒複道:“他先是說來拜見我,又講與你有過一麵之緣,知你如今在瀾都,想同你再會,我便叫人去尋你,等候的時候,他與我漫談,言及你阿姊……話裡話外,是想求娶的意思。”
寒夙思忖一陣,問:“叔父是如何答的?”
寒複道:“我講因你阿姊前頭傷了心,我不忍再支配她的婚事,此事還要看二人有無緣分……”
顏夫人的賞花宴在元月的下旬,正是百花競放的時候。
隻有一點不好,這一日是個陰沉天氣。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明明是接連的晴日,眼見著春光一日好過一日,臨到頭,竟是這麼個狀況。
帖子是早送出去的,要是更改,未免太掃興。
沒人比顏夫人更生氣,頭疼不止,飯還沒吃呢,就嚷著要吃藥。
寒皙當然是勸,道霧裡看花也彆有意趣,正是天賜美景良辰,否則怎麼就今日變了天呢?不該氣憤的。
顏夫人頓時又恢複了她的興頭,藥自然是不吃了,隻叮囑她女兒,千萬看好她那個孽子,免得抓到時候不著人。
寒皙無奈隻好應是。
服侍罷母親的餐飯,寒皙便去尋她的親弟。
寒晝也才用過了飯,正站著擦他的弓。
弟弟的屋子,寒皙並不陌生,她離開三年,也還是舊樣子。
空蕩蕩的,隻有幾件必要的器具,算得上多的東西隻有刀劍。
寒晝手上不停,問他突然到訪的阿姊:“來做什麼?”
寒皙笑道:“母親今日舉宴,要我把你看住了,免得你又落她的麵子。”
寒晝道:“你少跟她攪一起。”
這話不怎麼客氣,但寒皙不會生她弟弟的氣,她還是笑著:“好歹是母親,你偶爾也哄一下她,順她幾回意。”
寒晝冷哼一聲,“她那個人,不知足的,讓了她一回,往後的煩惱無窮無儘,我才不要。”
寒皙道:“你的話有理,我知道你是個果決的人,可是這一回,隻當是給我……”
“不要,我不去。”
還是冷聲冷氣。
寒皙麵色不改,道:“為什麼不去呢?今天會來很多人的,都是美貌的女郎,鮮花一樣的……”
“你講再多,我也是不去。”
寒晝擦完了他的弓,放到蘭錡上架著,而後拿起革帶要係。
還是要出門。
“長年,已經十八歲了,還沒有你悅意的女兒嗎?”
長年是寒晝的小名。
寒晝小的時候,很喜歡他的阿姊,整日裡黏著,他的阿姊當然也喜歡他,抱著他,一口一個長年。
“不喜歡,沒有。”
還是冷冰冰的。
但是已經不打算出去了。
他坐下開始咬嘴唇。
因為他自覺受了脅迫,很感到委屈。
看見他這樣,寒皙笑彎了眼。
“我就先回去,待會千萬記得過去拜見。”
她站起來要走。
寒晝沒有要送的意思。
寒皙走到門口,扶著門轉過身,笑著說:“到時換一身衣裳,要大袖,臂鞲革帶都不要戴,也不要穿胡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