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晳回到宴上,心事重重。
她的兩個弟弟隨她一道回了來,她不免要看向其中的一個。
三郎,她的從弟,與她今日新結識的濯英姊,他們二人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三郎……
三郎站在海棠花下,同人交談,麵色無異。
倒是四郎。
寒晳很感到疑惑。
方才寒晳看寒夙的時候,寒晝也同樣在看,寒晳注意到,下意識地看過去一眼,幾乎是同時,寒晝側過了臉,抬起腳向遠處走去。
寒晳太了解她的弟弟,他分明是不自在了。
真是奇怪,他不自在什麼?
正不解著,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寒晳回過頭,看見姨母家的表妹許韌。
許韌笑著喊了一聲表姊,然後問:“表姊在看什麼?眼睛轉也不轉的。”
寒晳輕輕搖頭,笑道:“沒有看什麼,隻是在想事情。”
許韌沒有再問表姊想了什麼,她挽住寒晳的手臂,小聲道:“表姊隨我來。”
寒晳自然是跟著她去了。
許韌拉著寒晳登上了假山。
寒晳萬般的不讚同,“到這裡來做什麼?要是摔了,可如何是好?”說完抓緊了許韌的手臂,要拉她下去。
許韌卻不肯,她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寒晳噤聲。
寒晳不再說話,神色間的憂慮之意卻沒有淡去。
許韌笑了下,低聲道:“表姊莫要作此苦愁之態,我帶表姊到這裡來,自有我的用意,表姐快看。”
許韌撥開疏落的竹葉,手指向一處。
寒晳看過去,隻是四五個青年郎君,站在一處,也算滿目珍琅。
許韌這時候又道:“表姊隻看那個穿朱的就好。”
寒晳將目光停在那穿朱衣的青年身上。
身軀凜凜,衣冠楚楚,倒是個好人材。
許韌問:“以表姐之見,他如何?”
寒晳笑道:“出眾得很,怎麼?莫非蘭姿你有意?”
許韌挑了一下眉,道:“我若是對武夫有意,難道四郎還不足夠?”
確實,這人戴金冠束革帶,袖子收在臂鞲裡,正是一副武人打扮。
許韌抱怨:“表姊對我簡直沒有半分關懷,這才不知道我心裡有的隻是三郎一人而已!”又說:“我隻愛三郎呢!誰能不愛三郎呢?”
三郎。
寒晳心裡不禁一動。
許韌又道:“暫不說三郎,咱們到這是來看旁人的,那個穿朱的,表姊可知他是誰?”
“是誰?”
“太尉的長孫,今年十九歲,尚未婚配。”許韌眼帶調笑,“他也是為求娶表姊而來呢。”
寒晳卻笑不出來。
晚間的時候,寒晳仍是百般的思慮,因此到底還是出了門,走許久的路,到從弟的住處去。
寒夙還沒有睡,他焚著香,坐在窗下調琴。
看見寒晳進門,他擱下琴,從容地站了起來。
“阿姊怎這樣晚來?可是有事?”
仆從搬來坐榻,寒晳在寒夙對麵坐了,理罷衣袖,她笑道:“並沒有什麼事,不過是心中煩亂,不得排遣,後來想到了三郎你,便過來了,我想著,依著三郎的脾性,多少還是願意陪我說幾句話的。”
寒夙笑道:“阿姊好見外的話。”說著,他站起來,道:“既要夜談,那我煎些茶來佐興。”
寒晳就道:“不必了,這會兒若是喝足了茶,今晚隻怕睡不了。”
寒夙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待他坐端正了,寒晳看著他道:“方才我在院中,聽了很久三郎的琴,雜亂得很,怎麼,三郎心中也有紛擾嗎?”
寒夙笑了一下,道:“調琴而已,沒有的事,阿姊多慮了。”
寒晳也微笑,“沒有也是好事。”
姊弟兩人都笑,然而笑完了兩人都陷入沉默。
良久後,寒晳開口:“三郎,我是有些話要問你。”
過了一會兒,寒夙回:“阿姊但問無妨。”
寒晳就道:“你和濯英姊,是怎麼一回事?”
又過了一會兒,寒夙才道:“並沒有如何。”
他把幾次同鐘浴的相見都細致地講了。
其實根本沒有見過幾次。
寒晳忍不住蹙眉,“你的意思是,隻是第二次會麵,她就表現出糾纏的意味?”
寒夙微微頷首,“確實如此,為此我十分困擾,我並不明白這其中的用意。”
寒晳想起表妹的話來,笑道:“也許是為三郎你的風儀折倒。”
寒夙啞然失笑,很有些無奈地道:“阿姊不要取笑。”
寒晳道:“我可不是取笑,三郎不知是多少女兒的夢裡人呢。”
寒夙隻是笑,也仍是無奈的意思。
寒晳試探著說,“……濯英姊,倒是很好的人呢,那樣的美貌……我是生平僅見,性情也好,也是先前沒有見過的……她既然有意,三郎你……”
“她是很好,但是同我有什麼乾係呢?”
寒晳斂了神色,定定地看著寒夙。
寒夙也是沒有表情。
“她的父親是誰?居何位?兄弟又會在哪裡任職呢?阿姊應當還不知道,叔父想要為我聘許家的蘭姿表妹,叔父是為我著想。”
“可是……”
“哪有什麼可是呢?”
他是完全堅定的神情,寒晳口中的話無法再說出來。
她想說的是,
“可是你的心呢,你真的愛蘭姿嗎?”
第二日也還是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