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好看。”
鐘浴笑著回答她。
許韌聽到好看兩個字,哼了一聲,再不想理會人,於是到庭院裡去,這裡翻一翻,那裡看一看。
倒也自得其樂。
寒皙卻擔憂,囑咐她:“你不要弄壞了東西。”
鐘浴卻勸她安心,“由她去吧,我是沒有什麼東西怕壞的,壞了就丟掉,左右會有新的。”
寒皙聽了,小聲道:“真羨慕濯英姊。”
鐘浴笑著說:“我才要羨慕你呢。”
說這話的時候,水開了,鐘浴不再講話,身心全在茶上。
寒皙也傾身看著。
這時候正是日昳,陽光是熾熱的,風很平靜,鳥也不叫,隻是跳樹枝玩,院子裡的人雖多,卻處處有條不紊,聲音是沒有的。
實在是很安寧的一個午後。
鐘浴估算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把茶盞推過去給寒皙。
寒皙先是淺嘗了一口,然後低頭又飲,抬頭時,她滿臉的讚歎。
“我母親最癡迷這等技藝,我原以為再不會有人勝過她,真是想不到……我真應該帶我母親來,叫她也來見識一番。”
鐘浴笑道:“清微你實在過譽了。”
寒皙卻是很正經的神色,“我是肺腑之言,濯英姊不必過謙。”
鐘浴朝她舉盞,“那多謝你的讚賞。”
寒皙同樣以盞相屬。
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候許韌走過來,問:“不是在煮茶麼?怎麼飲起了酒?”
寒皙笑道:“是茶,好茶呢,蘭姿你也來飲些,作一番領略。”
許韌道:“我不愛飲茶,我倒愛這個。”說著她拿出手裡的東西,問鐘浴:“這是你寫的嗎?”
一摞麻紙,上頭密密麻麻寫著字。
鐘浴看了,笑道:“隨意塗抹著玩的,你喜歡?”
許韌癟了下嘴,道:“你倒也不必這樣,並不顯得你謙遜,反而可惡得很。”
鐘浴倒坦然,道:“確實是我的不是,也的確不是隨意寫的,是有一年,有人給我寫信,想要一卷書,我便抄給他,這是廢稿,有些字寫的不好,不能給人的,我就留了下來,我記得早就叫人燒了的,怎麼會在這裡?可見東西實在是太雜亂了。”
許韌歎了一口氣,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是沒有話講了。”她看向自己表姊,喪氣地道:“我不想再嫁三郎了。”
“為什麼?”
這一句是鐘浴問出來的。
所以許韌是看著鐘浴答的,“我根本比不了你,三郎既然愛你,我又怎麼會有機會呢?即使他願意愛我,我也受不了……”
鐘浴彎了下唇,道:“怎麼會比不了呢?你自有你的好處。”
“是,我有父親,有兄弟,還有親族,你沒有……所以他愛你就隻是因為你……”
她真的難過了,坐下來很久不講一句話。
鐘浴就對寒皙道:“你看看她,是不是又哭了?”
寒皙就歪了身子去看。
許韌猛地抬起了頭,瞪著一雙眼,要哭了,但是還沒有哭。
她看著鐘浴,咬著唇道:“我今日承受的羞辱也夠多了,這些廢稿,你得給我!”她又改口,“不行!我也要好的,你另寫給我!”
鐘浴提醒她:“我要走了。”
“你不許走!一定要寫完給我,不然不準你走!這是你欠我的!本來好好的,沒有你,我一定就歡喜著嫁給三郎了,是你突然冒出來,在我心裡埋下一根刺,我這一生都不會好了,難道不是你欠我?”
鐘浴也的確感到虧欠。
於是她答應下來。
“那我就給你寫完了再走。”
之後鐘浴每日都寫字。
許韌還特意送了紙來。
她親自送來的。
她常常來找鐘浴,有時是和寒皙一起,有時則是她一個人。
她實在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孩子,一點進退也不懂。
鐘浴往往不勝其擾。
但她隻是一個美麗純粹的小女孩,便是要責怪,也不十分忍心的。
因此鐘浴不責怪她,隻勸自己忍耐。
可是抄書的進程被嚴重的擾亂了,離去仿佛遙遙無期。
鐘浴把這苦惱講給她聽,希望她能還自己清靜。
她卻說:“那就不走了嘛!我真的好喜歡濯英姊你,你就留下來,反正你也愛三郎,咱們一齊嫁過去,不論是你奉我為尊,還是我以你為主,我都可以接受!”
鐘浴捏著筆狠敲她的頭,“我就那麼想給人做妾?你再胡說,我就把你趕出去。”
“知道了。”許韌抱著頭,“我再不敢了。”
鐘浴便繼續抄她的書。
許韌忍不住,問:“你一定要走麼?”
鐘浴不理會她。
許韌看著她的臉,咽了下口水,輕聲道:“你去瞧一瞧三郎吧,好麼?他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不去,我們已經分開了,何況還有一個你呢。”
許韌唉聲歎氣。
鐘浴是真的覺得她有點煩了,就停了筆問:“怎麼最近不見清微?”
許韌捧著臉,還是歎氣,“清微姊也受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