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
今日這事,完全是因為她欠了考慮,沒能周全,這才鬨出來。
雖然她是一直說好話,可姨母萬一就是要難為人,可怎麼辦?
她哪還有臉見表姊和她喜歡的濯英姊呢?
她不敢想。
現身更加不敢。
一走了之?也是不敢的。
所以就等。
以示她心中愧疚,尚有廉恥在。
有了許韌的車,寒皙自然不必再殷勤地送。
鐘浴先登車,許韌還要同她的表姊作彆。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不說,隻拿眼睛扭扭捏捏地看人。
寒皙原本是有氣的,可是許韌這樣姿態,她無奈隻能歎氣。
“往後可彆這樣了。”
許韌趕忙點頭,又拉起表姊的手輕輕搖晃,臉上帶著爛漫的笑。
一個使人喜愛的孩子,自然有她的本領。
寒皙也忍不住笑。
隻笑了一會兒,她往車上看,叮囑表妹:“你今日真是好冒犯,千萬記得賠罪。”
許韌當即道:“我知道的,表姊放心吧。”
使女掀開竹簾,許韌上了車,車輪緩緩動起來。
鐘浴靠在壁上,闔眼養神。
許韌慢慢挪了過去。
她一動彈,鐘浴就睜開了眼,看過去。
四目相對,許韌不免有幾分羞窘,笑得討好。
鐘浴看著她,不為所動。
許韌就笑不出來了。
熏籠裡香還沒有燒儘,馥鬱的蘭麝氣味,直衝人的腦。
許韌輕輕掀起竹簾的一角。
涼風吹進來。
許韌覺得好受了些,膽子也大起來。
她是愛撒嬌的人,因為很有用。
“是我不好,我已經知道了,濯英姊就寬宥我吧!我再不敢了!”
鐘浴不動也不說話。
她拉著鐘浴的袖子用力搖撼。
鐘浴終於動起來,她用了更多的力,扯回了自己的袖子。
許韌以為又受阻,怕起來,再不敢輕舉妄動,隻是頹唐地坐著,脊背溜下去,很顯得委屈。
鐘浴冷笑了一聲,“這會兒知道怕了?那怎麼有膽子自作聰明?”
許韌抿起嘴,小聲道:“三郎真的很可憐啊……”
鐘浴道:“你倒肯可憐他,誰可憐你呢?”
許韌有些錯愕,“可我、我不可憐呀……”
鐘浴長久地盯著她,忽然歎出一口氣來。
“我真是羨慕你。”
許韌不知這話從何而起,是以並不敢接。
“人之性惡,可是你……還有清微……你們沒有利爪獠牙,你們的人生隻有安定和寧……”
“這樣不行的,隻有善,無論什麼爭鬥,你注定要輸。”
“你明知他為我傷神,卻還敢叫他見我,有沒有想過,但凡我有一點壞心,就足以對你的安寧產生破壞,你怎麼敢呢?”
許韌急忙為自己辯駁,“我知道濯英姊是沒有壞心的……”
鐘浴不禁微笑,“那你更是大膽,你怎麼能把自己的安穩寄托在旁人身上呢?倘若是裝出來的無害,你可要怎麼辦呢?”又說,“我倒忘了,你是什麼人呢?你有父母親人,他們愛護你,絕不肯你受委屈的。”
“你們這些人,未免太招人嫉恨。”
許韌完全不敢說話了,隻怕多說多錯。
她已然用了全部本領,但是依舊沒能解決,還是得去尋表姊,問個妥善的法子。
許韌打定了主意。
寒皙這裡,她目送馬車離去,直到再見不到影了,她才轉身回進家門。
才邁過檻,她母親的使女便告訴她,“夫人已經回去,正等女郎呢。”
寒皙知道她母親是有話要問,於是不敢耽擱,徑直過去。
顏夫人正於庭中舉步,看見了寒皙,她停下來。
寒皙快步過去。
行過禮,她問:“母親尋我,是有什麼事呢?”
顏夫人道:“我心裡有些亂,有你在才好。”
寒皙笑問:“母親是為什麼事煩亂呢?”
顏夫人麵有不滿,“你分明清楚,卻講這樣的話。”
寒皙隻好道:“是為濯英姊嗎?”
顏夫人點了點頭,憂心忡忡,“怎麼就有這樣一個人呢?蘭姿哪裡比得了?”說著她歎氣,“我的阿姊,我早提醒過她,這僅有的女孩雖然珍貴,但也不要過於寵溺,還是得好好教的,她總是不聽,如今可好了,被人比成腳下泥了!”
寒皙笑道:“若是同濯英姊比,我也是腳下泥呢,那等的風姿,天下幾人能比?”
顏夫人瞪了眼睛,“你同她比什麼?難道你也愛三郎嗎?”
寒皙當然是閉嘴。
顏夫人愁得很,“蘭姿可要怎麼辦呢?”又生氣,“三郎!真不知要如何講,怎麼就會選蘭姿呢?要是我,絕不遲疑的。”
寒皙仍然是不言語。
顏夫人又歎氣,“那麼好的一個孩子,聽她話裡的意思,不僅是父親,母親也是早沒有了,這樣可憐……又有三郎這樁事……唉!”
“我是真的喜歡她,要是真嫁了三郎,我可以常見,自然欣喜……怎麼她愛的不是四郎呢?”
“他難道生的比三郎差嗎?我可沒有對不住他,我給了他那麼一張臉,但凡他正常些,誰見了不會喜歡?全是他自己不爭氣!不會討人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