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堅定的感情,我是隨波逐流的孤舟,沒有牢固的樁繩,我無法停留。”
寒皙為之一怔,低下頭默然不作聲。
鐘浴道:“往後莫要再提此事。”
寒皙輕輕點了點頭,勉強笑了一下。
此時外麵,風在搖樹的影子,兩個人的臉都是明暗不定。
寒皙忽然想起樁事來,說:“幾乎忘了,我今日來,原是有一件正事的。”
鐘浴就問:“是什麼事?”
“是蘭姿,她過幾日生辰,要舉宴,想請濯英姊。她因為先前的事,心裡有顧慮,便想著等幾天,濯英姊的氣消退一些,她再同濯英姊賠罪,隻是還未來得及,就出那樣的事,她當然急,想著看望,但是濯英姊當時那樣子,我怕她再說錯話,就擋了她回去,有事得等濯英姊好了……”這裡她看著鐘浴,笑道:“可是沒想到濯英姊走那樣急。”
鐘浴微笑,手撐著案,扶了頭,說:“又是生辰?”
寒皙張口要說話,沒說出來,於是隻餘下笑。
鐘浴說:“我不想去。”語氣很利落,是真不想去,絲毫的猶豫也沒有。
寒皙又要張口,但終究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
鐘浴認真地同她解釋。
“人一定很多,我是很喜歡看熱鬨,但不喜歡自己成熱鬨給彆人看,這一回實在是鬨出太多事了,到了人前,免不得要給人瞧,所以我不要去。”
寒皙是個永不強求的人,鐘浴既這樣講,她也就不再就此多說,隻隨意找些閒事來講。
說著,說講到太妃身上。
寒皙道:“今日太妃也去看濯英姊,見不到人,一副心急如火的樣子,坐立難安,拉住我一直問。我不敢隱瞞,就告訴她,她聽了就失神起來,恍惚得很,我雖然不明白她為何那樣,但她實在很美,我瞧著,竟不大忍心,就說,人隻是回了姚氏,又不是再見不到,何至於此呢?她不說話,踉踉蹌蹌地走了,我以為她是往姚宅去了,可是並沒有,我還特意問了姚氏的人,都說沒有見到。”
“不來倒好,省了我的事,否則還得應付”
兩人又說起彆的話來。
寒皙的使女走過來提醒,天色已晚,若是再不動身,隻怕進不得城。
兩人這時候才發覺,日光竟已帶了紅色。
寒皙便起身告辭。
鐘浴送她到恣園外。
分彆前,鐘浴很有些歉意地講:“不是我的地方,我不好留你。”
寒皙笑道:“我明白的,天冷,濯英姊快回去吧。”
鐘浴卻不走,說:“對於分彆,我一向是珍視的,也許就是人生最後一麵……所以一定要等你再看不見了,我才會回去,你快登車吧。”
涼風吹起人的衣擺。
寒皙形色哀傷。
鐘浴微微地笑,催她:“走吧,彆再耽擱了。”
寒皙就上了車。
車緩緩動了。
鐘浴果然站著,一直到再看不見車的影子,才轉身回去。
翌日,鐘浴又要去遊山,照例是姚頌作陪。
兩人才出南門,使女就追上來。
還是鐘浴的客。
鐘浴就問是誰。
果然不是寒皙。
而是許韌。
許韌是可以見的。
於是鐘浴和姚頌就回去。
見了麵,鐘浴開門見山地問:“找我是為什麼事呢?”
許韌原本是很高興的,聽了這句,就抿了嘴,一雙杏眼也圓睜著,很顯委屈。
她埋怨道:“濯英姊肯定知道啊。”
鐘浴當然知道是為她生辰的事,那樣講就是告訴許韌她不想去。
許韌自然也清楚,隻是不能接受。
鐘浴問:“清微難道沒有同你講清楚嗎?”
“講了,可是我不滿意。”
鐘浴就道:“不為我考慮嗎?自私的孩子可不討人喜歡。”
“我當然肯為濯英姊考慮,就是不知濯英姊待我是否也是一樣的心呢?”
許韌是她父母最喜愛的孩子,不僅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孩,還為著她與她父親是同日的生辰。這樣的一個孩子,自然如寶如珠,無事不允的。
許韌往年的生辰,都是在自家過,親戚朋友全帶著禮物來恭賀,風光比她父親更甚。她父親是樂於給她當陪襯的。
所以,不過是她想在郊外舉宴,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
“如何?難道這樣也不能夠嗎?”許韌抱住鐘浴的胳膊,撅起嘴,說:“她們都不重要,我隻想見濯英姊。”
“你要是不應了我,我就天天來,直到你應下。”
鐘浴畢竟對許韌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