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浴緩步走向寒晝。
她停在他麵前,一雙眼,很疏離地看人。
“怎麼不走?”
寒晝的眼裡滿是冤屈不忿,喘出的濕熱撲在鐘浴的臉上。
他怨怪鐘浴。
鐘浴仍舊麵無表情。
片刻,她抬起一隻手,捏住了寒晝的下巴,寒晝的臉在她手裡左右偏轉。
鐘浴忽然笑出了聲。
“這是得罪誰了?”
“雖然下作,可是很有用,不是嗎?”
她的聲音有一點含混,也有些黏膩,藕斷絲連的感覺,像是喉嚨裡吞著什麼東西。
她鬆開了手,看向寒晝身後那些人。
還是那種黏膩的聲音。
“我心情不是很好,所以隻給你們一次活命的機會。”
“滾。”
殺手們麵麵相覷。
她冷著一張臉,倒也有些懾人的氣度。
但終究隻是個女人。
有何可懼?
殺手們舉著刀步步逼近。
寒晝扯住鐘浴的手臂。
“你快走……”
是哀求的聲氣。
鐘浴微微一笑,雪腕輕轉,抓住了寒晝腰間佩劍的柄……
利刃擦過刀鞘。
雪白的劍身,貼著鐘浴的手臂,向下斜刺出去。
有那麼一瞬間,寒晝完全失去了意識,等他回過神來,倉皇轉身……
鐘浴已經和殺手們遭遇了。
殺手人多勢眾,自然是合圍。
鐘浴身處在合圍的正中。
寒晝就要衝過去,鐘浴抬起了劍。
很精妙的身法,很快的劍。
非常快,像是電光,隻是那麼一閃。
過處人皆倒地,或斷手斷腳,或肚破腸流,或梁骨斷裂俯趴在地,白色的骨碴浸在紅色的血裡,血順著裂縫洶湧地淌出……
她隻要出手,就是殺招。
寒晝愣怔地看著,他忘掉了他此刻的痛苦,甚至於他本身。
她還是麵無表情,仿佛倒下的那些不是她的同類,不是人……甚至不是活物,隻是石頭和枯草。
轉眼間殺手還站著的隻餘下一人。
鐘浴提著劍走過去。
那人捉著刀,臥著身子,麵對鐘浴的逼近,他抬手,去擦額頭滲出的汗。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原來他的手竟在抖,於是他整個人都抖起來。
鐘浴行到了他麵前。
避無可避了。
他的眼球充血暴起,隱在黑色絲布下的臉也是猙獰的。
他舉起刀,用儘全身的力氣,向前劈砍。
然而鐘浴一個搖閃,無聲無息地潛到了他的背後,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也已經切斷了他的右腿。
他是倒地之後才感到了疼痛,他哀嚎起來,刀還在他的頭頂之上,這時也一並摔倒在地。
鐘浴站著,冷漠地俯視他,然後上前一步,雙手握劍,對著他的頭劈劈下去。
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白、漿四濺。
終於,她停下來。
從始至終她都麵無表情。
這時地上躺著的人,已經沒有一個能夠再發出聲音。
鐘浴邁過那些殘肢和臟器,來到寒晝的麵前。
她把劍遞過去。
“臟了。”
寒晝此時,整個人是熟肉的顏色,他仰著頭,呆望著神色淡漠的鐘浴。
劍當然是沒法接的。
鐘浴將劍插進寒晝身前的地裡。
“快去找個人吧,再忍下去,你怕是不妙。”
“我真的心情很壞,所以欠缺了些理智,現下說這些是晚了……等你好了,再回來查驗一番,也許還有沒死透的。”
“我走了。”
說走,但是沒走。
她問:“你要我幫你找人過來嗎?”
寒晝說不出話。
她忽然彎下了身,拉起寒晝的左手。
肌膚接觸的瞬間,寒晝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急促地喘息,仿佛死而複生。
劍柄下還有一些乾淨地方。
掌紋輕輕擦過劍身。
劇痛使寒晝抽起氣來。
“這不是清醒多了?也對自己狠一些嘛,還是你自己去找人吧,哪來的回哪去,難道還找不到人嗎?”
說完,她就走了。
綠色的影漸漸遠了,寒晝收回目光,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從土裡拔出劍,提在手裡,也踉蹌著離開了。
山中找到鐘浴的時候,姚頌雪白著臉,唇緊緊抿著。
鐘浴看著他笑,“七郎,你怎麼才來?我迷路很久了。”
很久之後,姚頌才說:“下次不要亂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