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蘇(一) 撿來的樓氏千金。……(2 / 2)

驗靈台的靈池中水波蕩漾,流光溢彩,上麵有驗靈的陣法。

阿羽和樓商憐各取了一滴血滴入池水中,修士們念訣催動咒術,阿羽看見驗靈池上的陣法在一點點黯淡下去。

這意味著沒有靈根。

阿羽一點也不意外,隻是心裡那點僥幸蕩然無存,很快,她又生出一股驚慌之感。十八年來,她在無邊無際的寵愛中長大,父母寵愛,兄長愛護,她從來不會有任何危機感,直到今天。

外麵的雨漸漸平息。

阿羽閉上了眼。

嘩嘩的水聲在一點點平靜。

阿羽甚至聽見為首的修士歎了口氣。

“唉,樓家到這一代已經……”到底是沒說下去。

“刷刷——”

修士收起了陣法,開口:“樓家二位小姐,很遺憾,你們都沒有靈根。”

阿羽深吸一口氣,毫不意外的同時竟然有幾分卑劣的歡喜,可那點歡喜又像是風中的火苗,很快又熄滅。

樓商憐也沒有靈根,可樓商憐不用擔心被爹娘遺忘,因為爹娘一定會儘所有努力去補償這十八年,就像之前對她。

但這沒有什麼不對的。

阿羽失落地往外走,樓商憐跟在她身後,就在她抬起腳準備走下白玉台階時,身後忽然響起嘩嘩水聲,像是驚濤拍岸,整個驗靈台都在顫抖!

阿羽猛地回過頭,隻見方才靜止的水麵此刻竟然劇烈地翻騰湧動,成了漩渦,漩渦轟鳴,聲響如雷,宛若萬馬奔騰,最終有白色的光球從漩渦中懸浮而起!

阿羽瞳孔猛縮,心中蕩開驚濤駭浪,直到光球開始往外飛,離她越來越近——

光球飛到她身前樓商憐的頭頂停住了。

阿羽幾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而後光球竟然朝著她飛來!

白色的光亮越來越亮,最終將她籠罩。

“是她!”

“我也沒想到,居然是這位!天哪,這根骨……”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

……

扶蘇山的修士們按下了心中驚異,遞了一塊扶蘇玉佩作為扶蘇山的信物給樓羽,隨後離開了千辰宮。

阿羽看著手中的玉佩,嘴角凹進去兩個淺淺的梨渦,抬眼望見樓商憐帶上幾分羨慕的目光,嘴角的笑意頃刻間斂起。

片刻後又釋然。

這世間其實是公平的。

樓商憐羨慕她的靈根,羨慕她有朝一日可以成為上古戰神後裔的驕傲,守住古老世家的榮譽;可她也羨慕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接受爹娘的愛,可以毫無芥蒂地伴在他們身邊,這是她以後再也不能做到的。

是以,阿羽的嘴角又掛上笑意,毫不掩飾,坦坦蕩蕩。

樓商憐咬了咬唇,加快了步子離開。

陽光撥開潑墨般的雲層,恰恰照在阿羽麵上,白淨無瑕的肌膚霎時瑩亮,燦如春華。

……

阿羽換上了最簡樸的衣裳,頭上的釵環發簪也儘數卸下,隻用一根黑檀木簪挽起,不事雕琢,清麗無雙,她跪在樓千闕和孟萋前,叩拜三次。

“爹、娘,這十八年來的養育之恩阿羽無能為報,如今遠去扶蘇山拜師修行,阿羽定不負你們的期望。”

孟萋眼中含淚:“你雖不是我們所出,可我們早就把你當親生女兒了,阿羽,我們不求你修為高深,隻盼你平安喜樂……”

樓千闕亦麵露不舍。

但他們二人都為她的靈根而歡喜。

阿羽笑著搖搖頭:“爹、娘,我這麼怕疼怕傷,一定會好好待自己的。”

話雖如此,可阿羽又怎會怠惰?若無樓家,她早該死去;若要報樓家之恩,唯有勤懇修煉,不墜先祖之名。

坐上朱雀鳥後,阿羽平複失而複得大落大起的心緒,垂著腦袋望了許久,爹娘化作了兩個小黑點,磅礴巍峨的千辰宮也在一點點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千辰宮,她方望向遠處萬裡碧霄,眼神堅定。

明月高懸,阿羽抵達扶蘇山時已經是深夜子時了。

夜色下的扶蘇山靜謐而神秘,山色晦暗,卻不難想象它白日的蔚然深秀。

朱雀鳥飛到半山腰上空,恰恰懸在山腳到山腰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上。

“小姐,這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雖然是入扶蘇山的弟子需要通過的,但您身嬌體貴,又是樓氏送來的,夜已深了,就算不親自步行,想來也無人問責,不如我們先在山下歇息一晚,明日再飛上扶蘇山……”佩刀侍女輕聲道,她家這位小姐從小就被護得眼珠子似的,如此長的階梯,侍女自然是不想讓她親自走的。

有朱雀,隻要飛過了就好了。扶蘇山不會有長老追究,畢竟不看僧麵看佛麵,她可是樓家之人。

阿羽望過來,烏黑清亮的眼眸裡綴著幾顆星子,道:“可我不是來拜師的嗎?這裡是長生州扶蘇山。”

侍女被她剔透的眼神一刺,在她麵前,所有不軌的小心思都無處遁形,低下頭:“是。”

阿羽沒再說話,隻拍拍朱雀毛茸茸的腦袋,堪堪停在山腳下。

歇息一晚,到了清晨,山間薄霧靄靄,天空半邊月色半邊初陽。阿羽來到台階下。

侍女會和朱雀在山腳侯上幾日,等到阿羽在山中安頓下來再回千辰宮。

前麵是儘頭模糊在晨霧中的長長階梯,阿羽吸了口氣,一步步拾階而上,昨日白日在朱雀背上休憩了許久,倒也不算累,隻是她自小便被身邊人嗬護著,身體難免嬌弱,不過多久額頭上已經有了一層薄汗,阿羽又停下歇息。

台階好似無人打掃,阿羽愛潔,又是樓氏貴女,穿著白色的衣裙,猶豫了片刻,半蹲下身子,到底沒坐下去,最終還是站起身深深吸著氣。

“唰唰唰。”

阿羽仰頭望過去,隻見霧氣中恰恰飛過一白衣修士,風姿雋永,阿羽睜大了眼睛,滿臉新奇,拔腿便要往上追過去。

那人好像感覺到下麵的動靜,往低飛下,停在阿羽前麵約莫五十級台階的地方。

隔得遠,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隻覺修士身形頎長,身若玉樹,應當是個男子。

隻好加快了步子,步伐快,她稍一不留心便跌倒,膝蓋和手肘都生疼,最要命的是潮濕的灰塵染了她大片的白衣。

阿羽咳嗽,心想:既然是扶蘇山的修士,那麼一定會好心將她扶起來的吧。

可是一抬頭,階梯上空空的,哪裡還有那白衣修士的身影。

阿羽:“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