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一) 她的謫仙師父,竟然是……(2 / 2)

二人便躲在運貨的馬車裡,隨樓家隊伍一同進入鬼州。

夜晚,樓家人在鬼州州主安排好的客棧休憩。

阿羽和葵兒手中托著明珠照路。

料想阿曉年紀不大,應當也是愛吃糖的,阿羽的袖子裡還揣了幾塊糖,雖然並不能解決什麼,但也算是一點微薄的善意。

玄鐵的院牆在夜裡反射出月光,本來如水溫和的月光此刻卻如刀刃鋒利寒涼,門口站著的獄卒正打著嗬欠。

直到阿羽和葵兒走到跟前他才拔刀:“何人?”

阿羽早有準備:“樓家小姐,樓羽。”

獄卒揉揉眼睛,瞧清楚她手中的符節,想起今日確實有宸州樓氏之人來押送犯人,恭敬道:“不知小姐所來何事?”

“帶我們進去,查一查名叫阿曉的犯人關在何處。”

獄卒心中古怪,兩個小丫頭來這陰森大牢做什麼,但麵上照做,很快便查到阿曉所在的牢獄,引著她和葵兒來到牢籠前。

乾枯發黃的稻草雜亂地鋪了一地,燭台的火焰微弱幾乎不可見,照亮了蜷縮在牆邊蓬頭垢麵、瑟瑟發抖的阿曉。

阿羽想讓姐弟二人好好說話,遣走了獄卒。

“阿曉!彆怕,姐姐來了!”葵兒哽咽道。

阿曉瑟縮地抬起頭,見到葵兒,爬到門前,神色欣喜:“姐姐你是來救我出去的嗎?”

葵兒自責愧疚道:“姐姐來給你送平安符,阿曉,兩年,隻要過了兩年,我們就可以團聚了。”

“阿曉,快接你姐姐的平安符,”這是葵兒從菩提老僧那裡求來的,附有靈力,若有危險,可以為阿曉布結界,阿羽又遞出來幾塊糖,“這是太阿山巔槐花蜜凝結而成的糖,希望你在獄中的日子不那麼苦。”

阿曉卻陡然頹廢:“我以為姐姐是來接我的,分明是那姓江的……”

葵兒連忙捂他的嘴,阿羽疑惑望著他,阿曉卻被姐姐的懦弱激怒,他暴起:“我才不要這平安符,我想出牢獄,姐姐你知不知道,今日最底層不時傳來動靜,估計又有犯人越獄,我為什麼不能和他一樣,一同逃出去?”

阿曉打翻了葵兒的平安符,也拒絕了阿羽的糖。

葵兒向她道歉,一邊嗬斥:“你在說什麼!怎能冒犯小姐?”

阿羽卻在沉思——越獄的犯人?

葵兒繼續喃喃:“阿曉,聽話,不要讓小姐為難,你瞧瞧,越獄之人有幾人活下去了……”

“轟——”

葵兒的聲音被一聲爆破打斷。

幾人受到驚嚇,望向長廊儘頭,那裡黑暗一片,隻依稀可見一形同鬼魅般的人影,血腥氣翻滾著如浪潮撲過來。

阿曉最先反應過來:“看,我今日聽到的動靜就是他弄出來的!”

那是一個來自魑魅大牢最底層的惡鬼,沒見過光、沒見過清澈的水,舉目所見唯有廝殺與血腥。

葵兒僵坐在地,阿羽最先反應過來,有種與她年紀並不相符的冷靜。

“我們快走!”阿羽拽著葵兒,葵兒不舍望了眼阿曉,誰也不知那罪犯會做出什麼,他所經曆的,是閨中小姐無法想象的,生死關頭,葵兒隻好和阿羽拔足往前跑。

阿羽邊跑邊喚:“有沒有獄卒?”

無人應答。

卻被一股極其強大的吸力拽著往後,葵兒驚呼:“小姐!”

欲要拉住阿羽,反而被震蕩開來,摔在牆邊,暫時昏迷。

阿羽的後頸被有力的、粗糙的、沾滿了冰涼液體的手掌捏住,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無比的恐懼。

身後人將她摔在牆上,再鉗住她的脖子,沙啞的嗓音響起:“想往哪跑?”

他用一塊黑布蒙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雙目猩紅,眼眸深處有癲狂之色,一看就是喪失了神智。

阿羽背後生疼,喉間是死亡的窒息,她竭力呼吸,反握住他的手腕欲卸掉他的力,此時,一切細小的動靜都可以聽見。

她聽見他身上不知是他的、還是旁人的血滴落在地的啪嗒聲,因為掙紮,她袖中剩下的那顆糖也掉落在地。

無比的腥臭味覆蓋住她,就算知道哥哥不過多久便會出現,她也還是害怕極了。

阿羽試圖結印,可是這具身體靈根尚未打開,一點術法都用不出來。

那惡鬼冰涼的吐息宛若毒蛇纏繞住她,阿羽指甲深深嵌入他的手腕,他動作一滯,就在這一瞬間,阿羽猛地發力,可那人力量比她多上許多,阿羽所為也不過螳臂當車,混亂之中隻扯斷了他一塊袖口的布料。

——他的腕骨上有一顆極細小的痣。

刹那間的空白後,崩騰的潮水瞬間在阿羽心中翻滾,恐懼、詫異、心疼等雜陳的情緒宛若一道道驚雷,在她腦中轟鳴……

阿羽沒多想,猛地扯下他麵上的黑布——

鳳眸薄唇、淩厲的五官、冷白的肌膚……

麵容尚且青澀,但朝夕相處了幾個月的人,她絕對不會認錯!

她看著因為殺戮短暫喪失神智的他,先前的驚恐消失殆儘,隻覺荒唐、荒唐!

無措的驚訝之後,是血淋淋的疼痛,阿羽覺得有一雙巨大的手,將她的心都撕裂成了兩半……

她的師父,她宛若山巔積雪般的謫仙師父,竟然是從鬼州這種地方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