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動靜不像是人能發出的,在寂靜的夜裡尤其可怖。
阿羽心裡一驚,她現在沒有一點修為,若是遇到什麼危險……
逃!
她怕疼,也怕過不了神劍的考驗,當即便要拔足狂奔,不料,背後忽然襲來一陣寒涼的勁風,沉重無形的力量將她的雙腿被釘在了原處,竟是逃避不得!
阿羽一個激靈,腦海中一刹那的空白過後,最先朝她奔湧而來的情緒不是畏懼,而是絕望!
若是死在這裡,便不算通過神劍的考驗了。
她被祥光召喚入夢境,戰神神劍擇她為主予她考驗,可她卻並不能通過這考驗,她無用、無能,辱沒了樓氏的名聲……
阿羽閉起眼,死死咬著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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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時,一塊鐵片“嗖”地穿過緊閉房間的大門,被燈籠映照泛起刺眼的寒光,旋即疾馳貫穿了貓妖的頭顱,血漿登時迸射!
“噗呲。”
貓妖睜著紫色的眼被釘在牆壁上,腥臭的血液噴濺,鬆木地板斑斑駁駁,牆壁上綻放點點紅梅。
而後它腦後緩緩流淌出一地血河,宛若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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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她聽見了窸窣的聲音。
腳上沉重的力量消失了。
“吱呀。”
身後大門打開,阿羽心頭一跳,她深吸一口氣,睜眼再回頭時,視線卻被遮住。
眼角傳來冰涼涼的觸感。
“彆看。”
伶舟月對她呢喃,宛若繾綣的低語。
絕望的情緒一瞬間消失了,阿羽感受到一種熟悉的心安,視界黑暗一片,她眼眶酸澀。
直到他的出現,她才感受到妖魔的可怕,心裡一陣後怕。
轉而又被自己方才的反應驚訝到,她首先感受到的情緒竟然不是害怕,而是絕望。
虛虛攏在她麵上的手似乎並不打算離去。
阿羽嗓音微澀:“你……你放手。”
樓家的人已經察覺到了貓妖的動靜。
第一個趕到的是樓徵,他身後是一隊侍衛,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地上腥臭的血泊中躺倒著一隻貓妖,貓妖的腦袋被貫穿,距離它一丈外的鬆木門柱上插著一鐵片,幾滴血從鐵片上滴落,在鬆木上畫出一條紅線,尤其惹眼。
而半開著的房間門口,方赦免的囚犯用一隻手覆蓋在樓氏千金的麵上,阻隔住她的視線。
兩人挨得很近。
阿羽沒有反抗,從樓徵的角度看,隻是靜靜地站著。而伶舟月鳳眸裡鮮少的不是一片死寂。
似乎是無比的親密與熟悉。
樓徵喚:“阿羽!”
阿羽隻好推開伶舟月的手,結果就在她恢複視線的一瞬,極具衝擊力的刺目的畫麵跳入眼簾。
阿羽一聲驚呼,下意識抱住了伶舟月的腰,滿臉驚慌。
“!”
石子落入平靜的湖麵,炸開圈圈漣漪。
樓氏千金小姐,抱住了一個卑賤的罪犯!
伶舟月瞳孔猛縮,旋即一點點平靜,負在身後的手攥緊,又望向樓徵,眼神不是看死物那般,而是平淡冷靜的、沒有絲毫波瀾的,甚至鳳眸微微揚起。
樓氏侍衛訓練有素,軍紀嚴明,但饒是如此,也不乏起了紛紛議論。
樓徵詫異望著她:“……阿羽?”
阿羽反應過來,這是夢境,這裡沒人認識伶舟月!
慌亂了一瞬後,又往樓徵那裡撲,口中喚著:“哥哥、哥哥……”
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
她鮮少會掩蓋自己的情緒,坦蕩若琉璃的人自然不懂得偽裝,她生澀地裝著驚嚇,卻勾起了伶舟月嘴角淺淡的笑意。
樓徵卻是好忽悠,拍著阿羽的背:“阿羽彆怕,哥哥來了。”又對身後的好不容易壓下心中驚訝的侍衛下令,“此處是歲州,是江氏管轄之地,差人找江家的人問問,可是出了什麼紕漏,竟然讓妖魔行走於街市。”
但更然樓徵詫異的,卻是伶舟月竟然會救下阿羽。
還如此周到地為她考慮。
樓徵一邊安撫阿羽,視線一邊在他身上巡睃,他並未有何異樣,隻坦蕩地對上他的打量。
樓徵注意到,他白日裡還布滿血汙的手,此時乾乾淨淨,隻有幾道傷疤,卻並不淌血。
平日無論對誰都含笑的樓徵此刻眸色有些陰沉:“伶舟月,這妖魔該不會是你引來的吧?”
阿羽猛地抬頭:“哥哥你說的是什麼話?若是沒有……他,我此刻怎會完好地站在你麵前?”
伶舟月卻道:“是我引來的。”
“?”
阿羽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我在獄中時被死囚們灌入了大量妖力,每至夜半時分,都會吸引來妖魔。”說罷望著自己的雙手,上麵有鎖鏈和鐵釘的痕跡,也有不知名的妖魔抓撓留下的痕跡。
他又抬頭,嗓音微微沙啞,卻莫名惑人:“但我不會讓他們臟了小姐的雙手。”
樓徵還想說些什麼,阿羽已經搶先一步:“哥哥,一日不除去他身上的妖力,即便是到了流亡城,宸州也一日不安寧,為了防止妖魔作亂,不如我們將他帶回樓家,為他洗滌妖力,再作打算,如何?”
樓徵聞言,溫潤和煦的眉眼間籠上一層不解,阿羽撒嬌似的疊聲喚“哥哥、哥哥”,樓徵從來沒有哪一次能抵抗住阿羽的撒嬌,於是一拂袖子,搖搖頭,道了聲“胡鬨”,便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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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月望著逐漸消失的樓徵的背影。
這夢境讓他回到了四年前。
在見到那夢魘般的黑暗陰森的牢籠時,他幾乎是紅著眼瘋魔一般地撞著牆壁,想要以死來結束這個夢境。
但他見到了阿羽,夢境中她赦免了他。
他用陰冷的眸光望她,又試探她,可她的笑意依舊明朗清澈,甚至於,不止一次地帶給他那熟悉的、異樣的感受,恰如在清泠山中一般。
於是無處宣泄的惡念有了釋放的地方。
他覺得,這個夢境似乎也不錯。
反正也隻是個夢。
至少,他不用再當扶蘇謫仙了。
他可是魑魅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