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真心欣賞段延慶的博學多才,以及種茶花的本事,於是誠心邀請:“適才得聞師兄暢說茶花品種,茅塞頓開。不知師兄今日可得空?眼見午時,不如小妹做東,去山莊一聚。”
段延慶自是求之不得,欣然允諾。大船臨水疾行,轉瞬駛離熱鬨的碼頭,暢遊在太湖之中。段延慶自二樓高處欣賞著湖中風光,隻覺觀之不足。
不多時,放眼望去無船無屋,無地無人,連鳥兒也沒一隻,數百丈內目光所至,儘是一片平平的湖水。
果然如世人所言,這片水域稍有不慎必然迷失方向,也不知開船之人是如何辨彆的。如此行駛半個時辰便到了河道交叉的港灣之處,縱橫交錯,每一處岔路都不止一條,且一般無異。
段延慶心驚,此地路況複雜、極其隱秘,若無人指引,哪裡能找到地方。
王夫人在一旁作陪,見段延慶露出驚訝之色,內心很是得意。她稍稍抬手示意,便有一婢女自口中發出一連串獨特韻律的哨聲,四邊天空中嘰嘰兩聲鳥鳴回應,立時有一隻大鳥飛了過來。
隻見這鳥兒全身雪白,似鶴而非鶴,雙腳甚長,當是一種水鳥。那白鳥飛臨大船上空,打了個圈子,便緩緩向西北角飛去。大船調整方向,跟著那白鳥行去。
段延慶道:“原來這鳥兒是個領路的使者。”
隻見那頭白鳥飛了一陣,又轉過頭來,在船頂盤旋一周。鳥快船慢,它這般去了又來,那便是在等候了,可見此鳥被主人養得極有靈性。
大船隨著白鳥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儘是在港灣中穿來穿去。
段延慶由衷地感歎:“師妹真乃女中諸葛,能想出這等好辦法。那鳥兒飛得高看得遠,從天空中望下來,易於辨路。一般人在這茫茫一片的大湖之中行船,路線錯綜複雜,本領再大,隻怕也是非迷路不可。”
麵對段延慶直白地誇讚,王夫人臉上儘是得意之色,心裡也更加看對方順眼,嘴上謙虛道:“師兄謬讚,雕蟲小技而已。”
這時大船停了下來,自船上放下一艘艘小船,王夫人隻帶領兩個婢女連同段延慶移步小舟之上,小舟與大船分彆駛入不同的方向。段延慶不明所以,但也不會多嘴詢問,一切聽從安排即是。
小船劃到了一座竹籪之前,那是用竹篾編成的小柵,江南人豎在江湖之中,用以養魚捉蝦,水可流過,魚蝦卻不能經過。
眼見小船劃到近處,便不能過去了,不料船頭和竹柵欄輕輕一碰,那柵欄便沉入水中,讓出一條通路來,原來柵上裝有機關。
如此連經數座竹籪,轉過一排垂柳,遠遠見水邊燦若雲荼,一叢花樹映水而紅,當真美不勝收。
小船靠岸,隻聽得花林中腳步細碎,走出一個青衣小婢,十來歲的年紀,見王夫人立刻彎腰行禮。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可見平日裡王夫人並不是好相與之人。
王夫人餘光都無停留,領著段延慶一路往莊內走去。花林中並無人聲,隻有幾人的腳步聲和偶爾的交談聲。
一路觀賞,段延慶發現此地山茶雖多,卻無一兩株佳品。而且花林中除了山茶之外,更無彆種花卉,連春天最常見的牽牛花、豌豆花、油菜花之類也是一朵都無。
這些山茶花大多平平無奇,唯一的好處,隻是得一個‘多’字。
王夫人陪著段延慶穿過花林,過石橋,穿小徑,來到一座小樓之前。段延慶抬頭一看,見小樓簷下一塊匾額,寫著“雲錦樓”三個金字,樓下前後左右,種的都是茶花。
但這些茶花若是拿到大理,都不過是三四流的貨色,和這些精致的樓閣亭榭相比,未免不襯。但見王夫人臉上卻有得意之色,便也不好多說。
不懂山茶,偏偏要種山茶。想到自己帶來的那些珍品,落在王夫人手中不知如何暴殄天物。
王夫人不知段延慶內心對她的吐槽,隻當他也驚歎自己的設計,已將對方引為貴客,親自引段延慶上雲錦樓來。
不久便上了酒筵,這雲錦樓中的酒席,很是注重華貴珍異,什麼熊掌、駝峰,無一不是名貴之極。
段延慶自幼生長於帝王之家,什麼珍奇的菜肴沒有吃過。如此鮮花環繞,碧空蕩漾之地,菜肴當以清淡雅致見長,於平常事物之中彆具匠心才配得上如此美景。如今此景配此物,當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之至了。
酒過三巡,王夫人終於按捺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既然自稱我師兄,可有何證據表明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