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夏長矜竟驀地站起來轉身望向……(1 / 2)

夏長矜竟驀地站起來轉身望向二人,漆黑的雙眸含著涼薄的審視,唇邊卻揚起一抹笑,“我還活著,您不開心嗎,為什麼要哭呢?”

幾人皆是一愣,詫異她突然的開口。溫姮隔著眼裡的淚霧對上那雙眼,忽感到一陣惶恐。

分明是極為平靜的態度,卻給人一種壓抑的寒涼。

“母親,莫要再哭了。”

她討厭溫姮的哭聲。冷宮裡的日日夜夜,伴隨她六年的嘶喊尖叫哀哭,令她聽到就覺得驚懼,心悸,痛苦,與極致的怨恨。

母親,孩兒已為您報仇了,為何還要哭呢。

母親,難道您沒看到嗎?您期待我再殺死夏承一次嗎?

陰冷的目光緩緩移到了夏承身上,殺意深深的、深深地埋在眼底。

他蹙著眉,看過來的神情含著異樣與陌生,像是從未見過自己這個女兒。

“小矜,你…”

“長矜。”

含著擔憂與關切的清冷聲音從身側傳來,倏然斬斷了令人作嘔的一切。

夏長矜遽而斂眸,深做一個吐息,將心底翻湧的戾氣死死壓下。

是的,是不一樣的,前世之事隨死亡已然終了,這次是上蒼為彌補她帶來的新生。她還有清書,這一次她有清書…不必再受記憶中那過去之人的殘影折磨。

“你又出汗了。”

她離得好近,講話間的吐息似乎就在耳畔;眼睜開的刹那,目光撞入那雙清透寧靜的雙眸,額上傳來輕柔的擦拭觸感。

該如何對清書解釋這一切,她是不願瞞她的…

還有,絕對不能再次於與他們相處時失控了,若是真遭了懷疑,自己於此世行動必將步步維艱。

“有些頭痛,我希望能安靜一點。”

她以絲毫不含歉意的一句話為方才的態度做了解釋,旋即又端正地坐了回去,姿態甚至有些目空一切。

長公主殿下倒是很對得起自己的名字呢。裴清書已經開始習慣了她的態度,無奈地笑了下,轉而去安撫情緒跌到穀底的夏父夏母。

所幸他們自小養育夏長矜長大,也算了解她的性子了,隻不過是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她還是如此桀驁不馴,連親生父母也不放在眼裡。

溫姮安慰自己女兒是失憶了,和他們並不熟悉,才會是這種態度,不是小矜的錯。夏承更為直接,眼裡劃過一絲暗芒,笑容帶著上位者的高傲,道真不愧是他的女兒,這性子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

兩人愛女之心切切,裴清書心有感喟,不免為夏長矜感到高興,順手拍拍她的肩,卻未注意到她唇邊迅速隱沒的一絲冷笑。

何處來的一模一樣,她可從不曾裝作溫和怯懦的樣子掩飾自己的野心,騙得少女傾心相付,死心塌地,再於權勢唾手可得之時在暗處露出獠牙,拋棄妻女以奪帝位。

她頂多是在剛被帶離冷宮後裝出一副飽受欺淩的小可憐樣,利用他的愧疚之心達成自己的目的,僅僅一年時間,便做到了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整個皇宮朝堂無人敢犯。

這還要多虧了夏承疑心病重,將權勢全部攥在自己手裡。她這個借勢的,嗬,也體會到了點權力的滋味。

借著夏承獨一無二的特殊榮寵,暗中培養勢力,一點一點,從於他眼皮子底下,發展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六七年過去,夏承殪矣,她已無需再依靠任何人,僅憑自己的勢力,令夏長謀登帝後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也仍舊動不了她。

若她想,當初奪了夏長謀的帝位,也並非全然不可能。在高位坐久了,她無須顧忌任何人,本就冷戾的性子也愈發任性恣情,對周邊無趣的一切漠然視之。

即便如此,夏長矜同樣心知夏承並沒有那麼在乎自己,哪怕有感情,也比不過他的皇位和利益。

否則又怎會在除掉李知儀之後,故意留下痕跡將嫌疑推到她頭上,讓她來承擔丞相失去一個女兒、一顆棋子的怒火,在一次次暗殺中險象環生。

但很多時候,她都不太想得明白,夏承究竟對溫姮有多少感情。

為了皇位拋棄她,又因愧疚將女兒捧上高位;他是愛溫姮,還是恨那個得到後又失去、時刻昭示著自己的無能的缺口,從而以全然放縱女兒的方式去將其彌補。

新的一世,溫姮沒有任何改變,忘儘了前塵的一切怨毒深恨,像陷入一個可怖的循環,再一次死心塌地愛上夏承。

那夏承又會有什麼改變呢…這一世沒有皇位能讓他拋棄妻女了,他就能自此全心全意地隻愛溫姮一人嗎?換而言之,夏承這種冷血利益至上的人,有可能會真正愛上一個人嗎…

簡直可笑。

夏長矜收回思緒,眼底滑過一絲倦怠,將腦袋輕靠在身側之人的腰腹間,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清書,我頭疼。”

這是她前世無數次渴望能得來的親近,心知永遠無法宣之於口,也從不曾有過嘗試更近一步的行動。

隔著立場與仇恨,能經常見到,便已是最大的幸事了。

此生再相遇,六年的忍耐終於有了出口,無論如何,她都要得到她。

裴清書有些不適應地僵了下身,低下頭看著那顆將重量壓在自己身上的腦袋,覺得自己似乎在承接著隔了一個時空的依賴。

將手試探地覆上她的發絲,白皙五指在烏黑的柔順中穿梭,一下下輕撫,心中忽感到一些恍惚。

一個短暫重逢應還算得上陌生的人,在各種離奇之下,以最快的速度突破了她心中標定的安全距離。這樣親密的接觸,是她與父母都不曾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