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跋扈,禍殃及身(一) 憐子心切切……(1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3712 字 1個月前

這頓朝食用的很是熱鬨。

江晏因為淋雨睡覺受了風寒,徐珂因為離家出走一夜難眠,張鬆梅坐在中間,聽她二人左一聲哈欠,右一聲咳嗽,搖搖頭繞到後廚端了一碗藥給江晏,又從袖中掏出一隻白瓷懸膽瓶,手腕一振,瓶中就滾出些紅豆大的小藥丸,不多不少正好三顆。

“益氣補血解乏,就著白粥服下去就好。”張鬆梅柔聲囑咐著徐珂,一轉向江晏,慈眉善目立時變成金剛怒目。“一碗藥都要喝完,一口不許剩。”張鬆梅冷笑道。

碗是二指深的大海碗,深褐的藥汁飄出一股濃重的苦氣,嗆得江晏喉頭一緊,不必嘗也知道,這一碗灌下去,舌頭至少要麻上三天。

當著新人徐珂的麵,江晏不好說些服軟認錯的話,隻用一雙堇青寶石似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張鬆梅。往日仁心濟世的張大夫也不吃她這一套了,嘴角笑得溫和,眼裡飛著小刀:“就知道你愛自找苦吃,給你多加了些黃連,趁熱喝。”

二人正打著眼神官司,忽聽得門板“咚咚咚”一陣亂響。平日裡憊懶不迎客的江晏精神一振,幾步跨出飯廳就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人,雙目含淚眼帶薄紅,不住地扭著手裡繡童子抱葫蘆的帕子。她穿著時新的蘇花緞襖裙,後擺卻濺上了幾點汙泥,鴛鴦合釵也隻戴了一邊,鬢發微亂,顯然是匆匆趕來。

來人一進門就緊緊攥住江晏的手,江晏隻覺一路火花從胳膊竄上天靈蓋,陌生來客的觸碰讓她頭皮發麻。她剛要抽出手躲到一邊,那人卻眼睛一翻身子一軟就要倒下去,她無奈隻能架住對方的雙臂,轉頭喚張鬆梅:“救命啊張大夫!”

張鬆梅將女人高高係著的領扣解開,掏出一隻散發著薄荷氣息的翠色鼻煙壺,撥開蓋子在她鼻下轉了幾圈,女人便悠悠醒轉過來。

“仙長救我!”甫一開口,成串的淚珠就從女人臉上滾落,“我家小郎已經一夜未歸,隻怕,怕他是被惡徒拐帶走了!要什麼我家都能給,隻求仙長將我兒平安帶回來啊!”說罷便伏在江晏肩頭大哭起來。

江晏深吸一口氣,與張鬆梅對上一眼,就知道今日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一轉臉作出同情憐惜的情態,輕柔地將婦人扶坐到帶軟墊的圈椅上。

“夫人莫急,您姓甚名誰,家住哪裡,有幾口人?”江晏認真起來,將張鬆梅的慈和神態模仿的惟妙惟肖。

“我名齊如錦,夫君王處厚,正是榮豐綢緞莊的東家。”齊如錦撫了撫鬢發,“家就在內城邊上的四方街,夫君是家裡的單傳獨苗,公公走得早,我夫妻二人也隻生養了兩個孩子,故家中隻有五口人。”

“夫人家裡的小男兒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齊如錦隻覺這白發女子不僅相貌神異,說話也怪裡怪氣,世人大都稱“郎君”“小兒”,怎麼偏她這樣叫?隻是如今沒有閒工夫計較這等事,又想到平日如珠似寶的乖兒現在下落不明,眼淚就又流了出來。

齊如錦一邊拭淚一邊嗚咽道:“昨日大約申時三刻,我去綢緞鋪子查完賬回家,就沒見到琪兒,問了婆母也隻說他去找學堂的夥伴玩去了,他姐姐這兩天病著,一直躺在床上,管不了什麼用。我在家等到太陽落山都沒見琪兒回來,隻能讓人喊夫君派家裡下人還有店裡的夥計一起出去找,可翻遍了巴州城都尋不到,嗚嗚嗚……

“天太晚,縣衙也落鎖了,托人遞了條子進去,官爺說我們太心急了,等過兩天還找不到再來……聽人說梅社能幫上忙我就緊著過來了,實在是沒辦法了……昨夜雨下的那樣大,根本出不了門,不知要耽擱多少時間,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我的琪兒是怎麼熬過這一晚的啊……”齊如錦泣不成聲。

張鬆梅右手背在身後掐指一算,向江晏隱晦地搖了搖頭。

江晏眨眨眼睛,將齊如錦的手一攏,殷切道:“事態緊急,我們立刻去尋人。夫人勞心半日,不如先回府上候著。”

齊如錦攥著帕子:“我這裡有琪兒的胎發和人退,仙長用的到嗎?”

“張姨,人退是什麼?”徐珂輕聲問張鬆梅。

“是人的指甲。”張鬆梅也輕聲回答。徐珂皺眉打了個寒戰,不自覺地蜷起了手指。

江晏搖頭,又輕聲哄著齊如錦說了些什麼,她便含淚低著頭,被扶著胳膊出去了。

“終於結束了……”江晏摔進軟墊裡,懨懨地仰起頭對徐珂說,“以後這就是你的活兒了。”

“好。”徐珂一臉認真地點頭。

“事情都推給小徐,那你乾什麼?”含笑的聲音伴著湯藥的清苦飄來。

“我是神探,當然是——那是什麼?”江晏如臨大敵般盯著張鬆梅捧著的一隻小茶盅。

“給你的獎勵。”張大夫溫聲道,“你待客時,我將那碗藥熬到了一小盅,你一口就能喝完。”

江晏推拒不能,抓過茶盅閉眼一仰脖。一線淺溪彙入江河,霎時天昏地暗、山傾海覆,溪水順流而下,一路摧枯拉朽,涓滴即可碎玉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