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跋扈,禍殃及身(四) 荒山埋誰骨……(1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3722 字 1個月前

“你的意思是,王琪一直在家裡?”徐珂聽見自己的心鼓慢慢擂響。

金玉身子一軟扶住了門檻。她是三個丫頭裡算賬算得最快的一個,此刻卻隻覺得腦袋裡的千思萬緒糾纏成了一團亂麻。若真如江姑娘所說的,小少爺一直都在家裡,怎麼可能將闔府翻來覆去十幾遍都尋不到?

這其中代表的意義讓金玉不敢再想下去,轉而溯遊而上去捉那個讓絲線彙聚一處的結。“我去問她們!”金玉猛地抬起頭,丟下一句語焉不詳的話就向前院跑去。

江晏聽到她模糊的聲音在發號施令,紛亂的腳步聲湧出大門,向鄰裡街坊散去。

“張姨的卦象準嗎?”徐珂突然問道。

“窺天尋機之術往往都不會把話說得太滿。”江晏撫摸著王雅字句露鋒的筆跡,“一成便是無,九成便是有。一個男人長了楊梅瘡去看大夫,大夫隻能說九成九是因為不潔身自好,剩下一分是沾了不潔的衣物寢具。這一分隻是給病患留些臉麵,同理,卦象的那一分也隻是給親者留些念想。”

徐珂深深呼出一口氣,解下背上的刀握在手中,說:“我去找姬媽媽。”

江晏點點頭,眼光仍緊緊釘在王雅的批注上。這是一個早慧的孩子,機警敏銳,離經叛道。

書言:“女慕貞潔,男效才良”,王雅注曰:“我父不貞,當效何人”;

書言:“資父事君,曰嚴與敬”,雅曰:“前朝太宗皇帝弑父奪位,人讚為聖”;

書言:“上和下睦,夫唱婦隨”,雅曰:“我父懶憊,喑啞不鳴”;

江晏一行行一頁頁地看下來,最初隻是微笑,後又扶著桌子大笑起來,直到看見最後一條批注,也便是那句諷意透紙來的“兄弟連枝”。

“姊妹連枝,天涯海角尋不得……天涯海角尋不得……”江晏喃喃念誦兩遍,忽而想到了當年齊如錦那個被送走的妹妹,王雅未曾謀麵的小姨。

江晏向後翻了幾頁,夾縫中落下一張字條,是同一句——不,王雅又改動了幾個字。

“姊妹連枝,碧落黃泉尋不得。”

碧落黃泉!福至心靈般,江晏心中升起一個猜想。恰逢這時,金玉踉踉蹌蹌跑進屋來。“她們都沒見少爺出門,書塾的先生說給少爺批了假!”她顫抖著說。

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但江晏知道,是自己先前的推想得到了證實,事情走向了最詭奇的結果。但她此刻絲毫不想關心那位小少爺的去向,從齊如錦倒在她懷中的那一刻開始,江晏就討厭這個委托。若非梅社的巨額開支需要填補,她會在張鬆梅卜完卦後立刻讓齊如錦回家給小男兒挑墓地。

她現在,迫切地想見到王雅。

“在王雅之後,王琪之前,你家夫人是不是還有過一個孩子?”江晏盯著金玉的眼睛。

金玉怔愣一下,羞惱的紅暈湧上麵頰,她語帶責備道:“可憐二小姐,確實跟夫人沒緣分。我知江姑娘隨性自由,但此時少爺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事啊。”

江晏笑了:“好,那你們快去找,邊邊角角、鬥櫃櫥箱,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都找找,能找到整個的人就是最好。”

金玉麵上紅紅白白,冷笑一聲甩袖而去。

江晏將王雅的課本拿在手裡,閒庭信步向正屋的東耳房走著。前院後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人聲狗吠、呼喊哀哭,她的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窗內一聲細細的咳嗽。

果然王雅就住在這裡。正房給了三個大人,兩個孩子隻能選耳房。王琪在西,那王雅便是在東。

“叩叩”,江晏禮貌地敲門。

“請進來。”女孩細聲細氣地說。

江晏推開門,王雅正躺在床上,被厚實的棉被埋住大半個身子,隻露出一張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額上戴了銀紅紋錦抹額,更襯得病容蒼白,楚楚可憐。

“神仙姐姐是何處來的貴客?”王雅抿嘴羞澀微笑,“恕雅兒身體抱恙,不能起身相迎。”見這位古怪的白發姐姐向床邊走來,女孩急忙製止:“雅兒生的是急病,傳給姐姐就是罪過了!”

江晏一步未停,走到床邊俯下身,兩輪冰湖滿月般的青藍眼瞳靜靜地看著王雅。“你沒病。”她捏著那本蒙書在女孩眼前晃了晃。

支起上半身正要辯解的王雅一僵,然後便乾脆利落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那張羞澀可愛的臉此刻麵無表情。“你告訴她們去啊,我不在乎。”褪去那層偽裝,她真實的聲音尖刻冷硬。“你儘管去告訴她們。反正我不在乎。”

還是有小孩子脾氣的啊。江晏暗自感歎。狡猾的大人一下子就能聽出來,明明還是有些在意的。“你很聰明,但你現在慌了神。”江晏表現得像是她對麵坐著一位年紀和她相仿的女子,“否則怎麼會看不出來我並不是在威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