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跋扈,禍殃及身(五) 女兒心如鐵……(1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3986 字 1個月前

晴空一聲春雷,紛紛小雨落下。

王宅上空一片愁雲慘淡,護院們圍在庫房外竊竊私語,金珠摟著齊如錦,金寶攙著王老太,四個女人在菜窖前癱作一團,直將嗓子都哭成一把嘶啞的破二胡,為王家金孫奏響哀樂。

先前被江晏罵得縮在前院不露頭的王處厚終於出現了,一手攥著管家的衣領,一手揪住小廝的肩膀,“我兒在裡麵?真的在裡麵?”他雙眼通紅,目光在兩人之間閃轉,像是祈求誰能給他一個了斷。

在菜窖裡發現少爺屍身的是丫鬟纖柳,她哆嗦著嘴唇坐在一旁的磚地上,雙手緊緊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忘掉那可怖的一幕。

王小少爺被人粗暴地對塞進醃筍的土陶甕裡,大頭朝下,雙腿彎折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王少爺肖似其父,身材肥碩,死後一身白油黃脂都積在了甕中,混著黑紅的血塊和醬褐的醃汁,纖柳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吃不得醃菜了。

“差人去府衙報官沒有?”江晏跟在金玉身後來到現場,狀似好心地問道,“這下府尹大人總不能不管了吧。”

齊如錦習慣性地先去看王處厚,可王老爺咬著後槽牙一揮手道:“報什麼官?報什麼官!當我什麼都不知道?整個院子的人都看見那個黑衣服丫頭把姓姬的賤女人連拉帶拽送到你麵前了,不是她害了我兒還能是誰?”

“我聽見她認罪了!”人群中一個聲音喊道。

“那就把她的命賠給少爺!”“打死她給少爺償命!”“打死她我們也不會坐牢,這麼多人呢!”“就是,她害人在先,府衙的老爺們不會追究!”東一句西一句,群情激憤的男人們將狂躁的氣氛推上雲端。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啊!”齊如錦的胸腔中迸出一聲嘶喊,整個人委頓在地,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一般大哭起來。

姬媽媽是王琪的奶娘,當年齊如錦產後身體虛弱,正碰上新寡又喪女的姬媽媽上門求一份糊口的生計活,便讓她住進府裡,照顧年幼的王雅和初生的王琪。一晃五年過去,齊如錦早就將姬媽媽視作家裡的一份子,昨日剛知道王琪走失時也不忍太過責備她,誰知做下這孽事的正是姬媽媽!

那邊的男仆役們說乾就乾,卷起袖子抄起家夥,成群結隊向內院走去,誰知剛進院門,就看見一隻通體赤紅的大鳥從東耳房衝天而起,帶著氣浪狂流將屋瓦掀了個七零八落。

“妖,妖怪啊!”被嚇破膽的男人們兩股戰戰,連滾帶爬地就要離開這片是非之地,誰知那鳥妖眼珠轉了一輪,粗壯而鋒利的雙爪“哢”地抓下一塊簷角向他們擲過去,地上頓時慘叫一片,而後就沒了聲響。

其餘諸人看見這慘烈一幕,紛紛尖叫逃竄,隻有江晏還留在原地,抬起頭來直直地看著赤鳥的眼睛。大鳥拍打著翅膀懸停在空中,低頭對上了她的視線。

等、我、去、找、你。江晏張開口一字一字無聲說道。

大鳥伸頸唳唳清鳴兩聲,用力振翅向青空之上飛去。

躲藏半天見外麵沒了動靜,王處厚用力推了推身邊的小廝:“你,你出去看看!”小廝抖如篩糠,被王老爺一腳踹了出去。

“彆殺我!彆殺我!”他跪在地上抱住腦袋縮成一團,沒聽見鳥妖的嘯叫,才敢睜開一條眼縫。院子裡寂靜無人,空空蕩蕩,方才的江姑娘也消失不見了。

……

江晏回到了東耳房。一進門就看見背對著她跪伏在地上的徐珂,一邊呼喊著王雅的名字一邊到處摸索。

徐珂聽到腳步聲,立刻向著門口的方向轉過臉來。“王雅不在這裡對不對?”她直起上半身焦急詢問。

徐珂的眼睛緊緊閉著,那道總是認真地盯著人看的明亮目光消失了。

“她不在。你的眼睛怎麼了?”江晏抓住徐珂的肩膀,迅速在她臉上尋找答案。“那隻姑獲鳥傷了你?”

徐珂聽出了江晏的聲音,忽然覺得安下心來。“原來是姑獲鳥嗎?”她皺著眉回想,“你離開之後,姬媽媽一直在哭,講了很多她過去的悲慘經曆,求我放她走,我拒絕了……她忽然噴出一口紅煙,我的眼睛就看不見了。隻聽到王雅驚叫一聲,又聽到有大鳥啼鳴振翅。我下意識地揮出去一刀,有滯澀的感覺也聞到了血氣,應該是砍傷了她。”

徐珂摸到江晏的衣袖,攥在手裡:“王雅被她擄走,很危險。我現在沒什麼用,刀給你,快找人去救她!”

“不用,我們先回梅社。”江晏輕輕推開徐珂遞來的刀,扶她站起來。“既然姬媽媽就是那隻鳥,她就不會傷害小雅。”

“不會嗎?”徐珂緊緊皺起眉頭,“可她殺了王琪。”

“是嗎?我覺得目前還不能下結論。”江晏抬頭看著從屋頂大洞中傾瀉進來的柔暖日光,“她喜歡王雅,至少不會傷害她。”

太陽西斜,又到了一日之中的申時,齊如錦和王處厚被人攙扶著踉蹌走進主屋。

十二個時辰裡,她們失去了兩個孩子、一院男仆和一間屋子。梅社的人去而複返要走了她二人的報酬,府衙的人來抬走了裝著王小少爺的醃菜甕,院子裡終於安靜下來,但幾天後死在磚石下的男仆役們的家人就會來索要賠償。王老太已經有些癡癲,妻夫二人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