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黑 金線繡鴛鴦,銀針點紅妝。(1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3587 字 1個月前

巴州與江陵之間橫著幾道山梁,天高地險,尋常馬匹在山石上寸步難行。多虧飛紅的神行腳力,日落前便行至江陵城門下。

守門的兵士正在盤查入城者的過所文書。

《大盛律》規定,“凡行人車馬出入往來,必據過所以勘之。”先代景宗皇帝為來去自如、行路無矩的修士所擾,於是新修律令,命修士不得私自在戶籍所屬地之外設立傳送類陣法,更不得從關津以外其它地方偷越。靖妖司及各方經略使協從理之。

可規矩如此,施行卻難。巴楚之人都知道“天高皇帝遠”這個道理。更何況巴蜀為七世丹王封地,此山此水早被當做王府後花園。有經略使自視甚高,新官上任便放了一把大火,以“避免奸邪闖王宮刺駕”為由,拆了丹王府中大大小小四十九處陣法,隔天便直接被人斷了經脈扔在靖妖司大門前。而在他之後被丟過來的倒黴蛋,正是先前上門請江晏幫忙的邱崇傑。

官府不敢管修士,經略使不願管小事,便讓江晏鑽了空子。

她從袖袋中掏出一塊光華流溢、明彩輝映的白玉牌往男守衛臉前一推,冷聲道:“仙門辦事,行個方便。”守衛怔愣之時,又見那持玉牌的手中落下一塊碎銀,正砸在他眼前。

守衛便不動聲色地往前蹭了一步,踩住那點閃閃的銀光,拱著手喜笑顏開:“請貴人入城!”

江晏向他略一點頭,竟也露出些微笑意。

“哈哈哈,真有意思!”走過城門百步,飛紅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行人不懂馬的語言,被這突然大叫的小馬駒嚇得紛紛往遠處躲。“你說他什麼時候才能發現自己被騙了?”

原來那進城的賄賂根本不是什麼銀子,而是被施了障眼法的枇杷核。

“最好彆是去賭坊找樂子的時候。”江晏彎著眼睛,咬下一口枇杷果,“明梁家應該還在東城,沿主街往前,過三個道口右轉,到一棵柚樹下,再往前走二百餘步就到了。”

“我還沒來過江陵呢,”飛紅好奇地左看右看,見著路邊的樹都想咬口葉子嘗嘗,“你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十年前,也是很久了。”江晏久坐在鞍上,叉得腿發麻,因入城後飛紅的速度也慢下來,便乾脆換了個姿勢盤腿坐著,一手支著下巴,“不知那棵樹還在不在……哎,好婆婆!”江晏攬著飛紅的脖頸俯下身去,半掛在馬上,笑嘻嘻地向路邊的老太太問詢:“出了個小仙人的那個李家,還要多遠?”

老太太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哎呀,你這小娃兒!”忽又反應過來,眉開眼笑道,“你是來吃喜酒的吧,快去快去,迎親的過去好一會兒了,腿腳快點還能趕上新娘子出門呐!”

喜酒?迎親?新娘子?

江晏笑容凝固,緩緩從馬背上直起身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明梁逾期未歸的原因,她早該想到的。

“趕得上就好。”她笑意更深,露出白亮的牙齒,“我就是來接新娘子的。”

老太太心裡犯嘀咕。眼前這人一張笑臉卻滿身寒氣,不像是來接親的,倒像來搶親的。心裡思量著,這人已然拍馬跑出一條街外了。

……

鋪天蓋地的紅色。喜床喜帳喜燭喜字喜豆喜果喜傘喜扇填滿了明梁曾經裝滿書紙經卷的房間。她陷在這十丈軟紅世界,被歡歡喜喜的婆娘媳婦們簇擁著,臉頰的絨毛被婆子細細絞了乾淨,眼角眉梢染了紅脂與香粉,將她素日寡淡的神色粧飾出幾分新婦的歡欣羞怯。

“娘……”明梁向著眼前拭淚的人抬起雙手——那一副不體麵的麻繩被解下來了,換作一雙金鐲,被紅繩牽纏著,仍是將明梁的手押在一處。

“娘,我疼。”她仰著脖子,委委屈屈地向她娘展示頸側被斷靈鎖磨出的血痕,“好日子怎麼就見了血……我不想戴著這個成親。”

“忍過這天就好了,”娘露出不忍的神色,用帕子輕沾幾下,“若不是你先前幾次三番不聽勸,現在就不用吃這苦頭了。等你去了那邊,夫郎自是會幫你解開的。”

夫郎名為周懷複,“那邊”說的是將載著一行人前往真陽器宗成婚的大船。宗門體恤李家獨女遠嫁,命周懷複接新娘上船後,在江陵最大的酒樓中宴請李家眾親眷及前來道賀的賓客,次日再使新人赴真陽宗。

兩家都出了大手筆,買了九百九十九響的鞭炮,一聲聲爆出滿地花瓣似的紅紙,給新嫁娘鋪路。“小梁總算是許了一個好人家。”滿地紅錦的李府大門前,婦人攥著丈夫的手,流下欣慰又不舍的眼淚,“我這樁心事啊……終於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