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白黑 金線繡鴛鴦,銀針點紅妝。(2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3587 字 2024-03-26

明梁的父親也紅了眼眶,望見女兒被攙扶著坐進那抬金紅繡鳳的花轎,歎道:“我早說過,少點你那婦人之仁,壓著她穿好嫁衣,她自己能想明白的。”

確實,此番該多謝母父,讓她徹底想明白了一些道理。譬如她是家中獨女也逃不過一些事,就算她舉步登仙,在母父心中也比不過一些人。一女半兒,既然一女隻抵得上半個男兒,誰還希得做這個女兒?

明梁坐在搖晃的四方小轎裡,咽下最後幾顆眼淚。她聽著轎外震耳的鑼鼓嗩呐吹吹打打,從襟口的銀絲祥雲紋裡拈出一根細針來,刺破了自己的指尖。

巽宗第一課,講的便是“萬物有靈,自靈而生”這個道理。母親以自身的骨肉血孕育出新生命的身軀,則有天地靈氣借母體貫注其中,以靈成魂成魄。常人與修士、鳥獸與妖怪,其中的分彆不在於體內靈氣的有無,而在於靈力的馭使。

故而斷靈鎖雖壓製著明梁體內靈力的運轉,卻攔不住隨指尖血破體而出的靈氣。若被鎖的是個刀修劍修也就罷了,可惜,她李明梁偏偏就是個紙上能殺人的器修。

明梁展開衣袖,以血為墨,一筆一劃寫下這七天裡她在心中描畫過千百遍的符文,這是她為那位周郎君選好的最適合做婚儀的字。

——“死”。

迎親隊首,騎著高頭大馬接受四方祝賀的周懷複隻覺背後一涼,修士的直覺讓他警覺起來,借著拱手回禮的時機環視過一遭,所見都是圍觀熱鬨、連聲賀喜的人,除了一匹不知誰家跑脫的、沒有轡繩的黑毛馬,並沒有什麼怪異。

“好了,他轉過去了。你躲什麼呢?”見周懷複神色如常地移開目光,鐵飛紅輕輕拱了拱借她掩住身形的江晏。

江晏將自己過於醒目的白色頭發掩在鬥篷之下,“他們選擇將明梁騙回江陵,打的主意就是避開梅社的人,必然會有所準備。”她指指自己的臉,“認不出張姨她們的長相,還認不出我的頭發嗎?”

“啊,你怎麼不讓我也躲躲呢?”飛紅跺跺腳,“萬一他認出我來了怎麼辦?”

“你還是不了解人,尤其是男人,”江晏安慰地拍拍她的頭,“他們最是傲慢,怎麼會費心去記一個載具的長相?”

“你這話好傷馬兒的心!”飛紅忿忿咬著江晏的頭發,倒被江晏順著長鬃摸了摸。

“所以說他們會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代價的。”江晏笑道,“去,好飛紅,喊明梁幾聲,告訴她我們來了。”

飛紅一下子來了精神,“明梁——李明梁——”她也不敢太過張揚,隻是拉長了音調,輕聲向那一頂花轎喊,引得人群循著聲音探看。

“這馬在叫什麼?”有人好奇問。黑馬老老實實站在最外麵,不跑不鬨,隻是仰頭長嘶,人們便不覺反感,隻是嬉笑著打趣。“馬也會唱歌嗎?”“我聽著像是說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呢!”有說話討巧的人對著周懷複和花轎起哄,眾人大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從前李氏女過分桀驁不馴,致使十媒九散;又執著修道,不愛裝飾,半點女人樣子也沒有,與周懷複期望的妻子形象完全不符。隻是娶她乃宗門師命,作為懷字輩首徒,周懷複不得不應下。現在被喜氣洋洋的人們簇擁著,被連綿的吉祥話包圍著,周懷複也覺心中飄飄然,不由想到接新娘出門時,從身側窺見一點遮麵扇後的柔順容顏,和被金鐲紅繩映襯得更顯纖細的一雙皓腕,更覺此刻春風得意,恨不能立刻到船上去。

明梁也很期待,期待地握緊寫了字的衣袖。

……

“她聽見了!”飛紅興奮地小聲道,“我看見她的手在小簾子那兒晃了一下!”

江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開口:“你是妖,對吧?”

“廢話嗎,我當然是。”飛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可以直接傳音的,不需要喊出來。”江晏誠懇道。

“啊!”飛紅慘叫一聲,大眼睛在接親隊伍裡看過來看過去,“他們發現什麼了嗎?沒有吧,應該沒有吧!啊啊啊跟你張嘴說話說久了連這個都忘記了!”後半句倒是變成了傳音。

“無事,他們自己圓過去了。”江晏揉揉小馬翻下去的耳朵,“發現了也無妨,我們明著去也能把明梁帶回來。走,先去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