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還鄉 淩雲飛野馬,江上逐煙波。……(1 / 2)

流浪虎鯨 江逐鶴 5871 字 2024-03-26

江上一輪落日,湧潮點點金光。一艘大船泊在碼頭中,長二十四丈,寬則十丈有餘,氣勢洶洶地壓在江畔,將船側的幾帆漁舟襯成了小舢板。

看熱鬨的人擠在岸邊,對著這艘大船嘖嘖稱奇。不過看了半晌,有人開始犯嘀咕:“仙人不都是騰雲駕霧的嗎,怎麼不坐飛舟走天路,卻來坐船走水路?”“法寶也不能天天用的吧,你這樣的要是進了仙門,沒多時就把東西禍害完咯!”“就是說嘛,娶個女人還要拿多金貴的東西?”“我看你是眼紅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嫁過去哦。”“你說啥子?!”“哎呀彆吵吵了,她們都走到這頭了!”

小紅轎在渡口長堤前一落,新郎下馬,轎夫打簾,穿紅戴翠的新嫁娘舉著繡金團扇出來了。周懷複挺了挺前胸,扶著他即將過門的妻子的手,從這群吵吵嚷嚷、俗不可耐的凡人麵前走過,走向登船的津口。

忽而從身側撲來一團人影,“撲通”跪在新娘麵前,大聲道:“姑娘彆丟下我!”幾個真陽宗門人緊跟著追過來,一把按在這人肩膀上,滿麵驚惶,“周仙長恕罪!這丫頭自稱是夫人的侍女,鬨著要一起上船,我們想把她弄走,結果外頭人擠人的,一個沒注意讓她衝撞著了……”

周懷複方才一臉正氣凜然,刻意地擋在明梁身前,聞此言便側身向她看去。他原本還想垂首低眉作出一番愛憐姿態,誰知明梁倒也不比他矮,隻得硬把腦袋扳了起來,“夫人認識她嗎?我好像沒見過李府上有這樣莽撞的丫鬟。”

明梁稍稍移開扇子,便看見難得穿了裙裝的江晏裝作用衣袖擦淚,半掩著臉向她擠眉弄眼。明梁心頭溫熱,險些笑出聲來,掩飾般輕咳一聲,向周懷複柔和道:“她先前打碎了我娘屋裡的青玉盞,被趕出去了。現在一看,雖然愚笨,卻也有忠心。請郎君準了她吧。妾往後便是真陽宗的人,再難見父母……留著這個丫頭,也算聊以慰藉。”

話倒是好說,眼淚卻難擠,況且明梁見到江晏,心裡便有了底氣,能忍著不笑就不錯了,哭是真哭不出來。於是隻能用團扇緊緊擋著,把頭低了又低。

周懷複被這番小意溫柔捧舒服了,在那丫鬟身上掃過一圈,“先起來吧。”他伸出手去,虛虛扶了她一把,借機搭在手腕上探了探,見她經脈裡沒有半分靈力,這才放下心來,輕抬下巴向那丫鬟道:“許你跟著夫人,好生伺候。”

丫鬟破涕為笑,連聲道謝,蹭的一下站起身來。

周懷複臉一沉。這女人竟然比自己還高!“好了!彆耽誤了酒樓的喜宴。夫人,我們快些上船吧。”

江晏笑嘻嘻湊到明梁身邊,扶住她的手臂,卻是眉頭一皺。你瘦了。她捏捏明梁的手腕,撇嘴看著她。明梁笑笑。沒事,過了今天,全都能補回來。好歹也是個立了戶的宗門,不刮出個幾千斤油水怎麼行?

……

周懷複將二人領到房間裡,言語安慰幾句便下船赴宴去。兩個門徒很自覺地守在外麵。

原本站在旁邊一臉乖巧的江晏立刻伸手往袖裡摸去,“哎呀”一聲拍了下手掌,“你給我的塹字符都用完了。”

“這些天出了很多事嗎?”明梁有些驚訝,“怎麼用得這麼快?”

“倒也不都是我用的……送給新人了。”江晏記憶力向來很好,自然記得那幾張符紙都給了哪個小瞎子。“先不提她。”江晏俯下身將錮住明梁雙腕的鐲子解開,在她身邊坐下,細細端詳著她頸上的金玉鎖鏈,“你知道鑰匙在哪裡嗎?我去拿。”

“大約是在姓周的身上。但你要小心些,動靜不能鬨太大。”明梁露出厭惡的神態,“船上還有兩個真陽宗高手坐陣,說著是來迎親添麵子,誰不知道是來押人的?”

江晏的小乾坤袋裡還備著些活血化瘀的傷藥,倒在手心搓熱了敷在明梁的手腕上。“上月張姨新製了瓶藥,正好讓你的好郎君嘗一口。”

“嘶——你這動靜也沒多小,”明梁疼得直縮脖子,“若周懷複氣息忽然斷絕,必會驚動他們的。”

“你放心,我已經想好了。”江晏笑道,“到時候他們三個人結伴走,我們三個也能一起回去。”

……

從席上回來,周懷複倒也沒有很醉。凡人而已,怎麼敢來勸他的酒?隻是離新房越近,他的心就鼓動得越厲害,將喝下的幾分酒意泵上腦袋。雖說還沒拜過天地親師,但也是遲早的事,他們已經是夫妻了,親昵些又無妨。還有那個丫鬟……說著是陪侍主子,誰知是不是貪圖仙門風光,想著借東風脫凡塵的呢?若是伺候好了,倒也不是不能賞她一場仙緣……

他越想越開懷,揮揮手趕走門人,徑自推門進去。

新娘仍是溫馴地坐在榻上,丫鬟站在一邊,二人正細聲說著什麼。見他來了,新娘臉上立時泛起一抹紅暈,攥著衣袖不知所措。

周懷複興致更濃,瞥見小桌上的杯盞和酒壺,向丫鬟一抬下巴,“來,給本君和夫人倒酒。”

丫鬟笑靨如花:“好嘞!”

周懷複奇怪地看她一眼,接過酒盞來,拉著新娘的手臂相挽,笑道,“敬此良辰,與夫人交杯共飲,此後我二人同心同德,做一對神仙眷侶可好?”新娘低頭用袖子掩住臉,聲音有些顫抖:“都聽郎君的。”

一杯酒飲下,周懷複的心口更加鼓噪。“我們……且安置吧。”他正要去拉新娘的手,卻忽覺天旋地轉,“咣當”栽倒在地上。

新娘放下掩麵的衣袖,她竟然也在笑。而丫鬟笑得更大聲了,一邊毫無形象地揉著肚子,一邊向他身上摸來。

“你們……你們害我!”周懷複眼前青黑一片,氣血上湧,目眥欲裂,“你們是一夥的!你是巽宗的人!”他想捏碎宗門信物示警,誰知不僅四肢無力,體內的靈力竟也沉寂下去,一道氣勁也發不出。來人!他想大叫,卻覺脖頸被一隻指節突出的手狠狠扼住,喉嚨“嗬嗬”作響,再發不出彆的聲音。

“喜歡往彆人脖子上套鏈子是吧?”明梁惡狠狠道,“隻會狗叫的嘴,也不必說話了。”

“哇哦,”江晏手上不停,嘴也沒閒著,“第一次見你直接動手哎!”

“隻用符紙難泄我心頭之恨。”明梁一手掐住周懷複的脖子,一手扯下繁複堆疊的外裙,

粗暴地塞進他嘴裡。

“哎,我還有事問他呢!你怎麼就堵上了?”江晏拎著從周懷複身上扯下的儲物袋,往他眼前晃了晃,“斷靈鎖的鑰匙和她的東西在這裡麵吧,快解開。”

周懷複胸口劇烈起伏著,因為幾近窒息而流出的涕淚和口涎亂糟糟糊在臉上,頭腦也陷入暈眩,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雖是懷字輩首徒,天賦卻很是一般,平日隻倚仗他的掌教師父給開些小灶。本以為這次的婚事也是一次特殊的“加餐”,誰知吞進肚子才知道,這何止是塊硬骨頭,簡直就是割喉的刀片!

江晏看周懷複呆愣著不作反應,甩甩袋子“啪”地砸在他臉上,“彆裝傻,還沒到你眼瞎耳聾的時候呢。動動手指把袋子解開,或是等你咽氣了袋子自己打開,周仙長自己選一個。”

周懷複嗚咽一聲,儲物袋被江晏強硬地按在手裡,他隻得抖著手指在係帶上一按,將禁製解開了。

江晏將袋子遞給明梁。“你們真是受苦了……”明梁東翻西找,竟是先尋出自己的筆,緊緊攥在手裡,這才吐出一口氣。器修體術不強,隻靠撰寫的符籙或是冶煉的法器護身,因而這兩支筆上也算是附了明梁的半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