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與茉莉 夜深到月亮都模糊的時……(2 / 2)

容熙有些紅血絲的雙眼聚了神,像支箭要把前來報告的簡澄射穿。

“請江湖上的人審問了,但是沒吐出來有用的。”簡澄壓低了聲音,“琴貴君是最後見白師兄的人,那下人隻送他到詠蓮宮門口,其他的一概不知。”

容熙的眼神疲憊中又蒙上了一層灰,她高束的發髻因為一天的奔波掉落了幾絲碎發,深吸一口氣後閉上了眼。

“做掉吧。”她白到有些透明的指尖顫抖著敲了敲塌邊的案幾,簡澄的目光短暫遊移,但又馬上恢複平靜,應了聲便告退。

容熙皺了的紫袍被她丟在一旁,喚人伺候洗漱。嫋嫋白煙裡她望著那生了點青苔的牆瓦,四年了,她依然沒能接近白珀最後的時光哪怕一步。

她照例隻是背對著懷宸躺在床的外側,枕著手臂淺淺而眠,半夢半醒之間,出現白珀已經迷糊的溫柔笑意。

懷宸聽到了容熙又喚起那個名字,他咬緊了自己的嘴唇,容熙身上好聞的檀香味,是他白天去靜恩寺找女主持做的沐浴香料。

他竟幻想過那日在茶園,她對他的情誼是真的。

天蒙蒙亮,容熙便又在混亂的夢境中醒來,還未坐起,懷宸就從身後抱住了她的腰。

“做什麼?”她僵了一下,懷宸一向懂規矩,不會像那些被驕縱慣了的紈絝子弟一樣撒嬌耍潑,今日卻如此反常。

“我……”他在被窩裡拿出來久了的手有些涼,緊緊拽著容熙的衣角。

“有話就說,我趕著去書院。”

她的語氣逐漸生硬,懷宸把頭靠在她的背上,聲音小如夏日的蠅蚊。

“大人是因為我長得像白珀……才與我成親的嗎?”

如果懷宸此刻能看得到容熙的臉,他一定不會想知道答案。

容熙猛然將懷宸抱在她腹部的手扯開,如雪中鬆一樣白而淩厲的臉被憤怒灼燒,隻差一絲理智就要崩潰。

“再問我這個問題就滾出去!”

她的白珀,還沒一起度過半生就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淒然死去,那昏庸無道的刑部尚書竟說他是服毒自殺,她怎麼能信?

他竟然有臉問自己像不像白珀?

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懷宸的道歉還未出口,容熙已經邁出寢室,摔門的響聲將庭院樹上的鳥兒都嚇飛一片。

懷宸把冰涼的手伸進自己的衣衫裡暖了暖,又鑽進被窩裡,像海藻般纏繞著肩膀的長發包裹著小巧精致的一張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容熙生氣的模樣與自己的娘親很像。小時候因為讀書不用功被娘親訓斥,父親軟弱沉默,兩個兄長隻會居高臨下地嘲笑他,搶走他被先生批評了的文章撕了扔著玩鬨。

旁人對他的評價是愚蠢的、不知變通的孩子。

他是戀慕著容熙的,他記得容熙有一首詩,寫的是海棠花,讀書困倦時,自己常常默誦。

再大一點,每當容熙隨母親一起出街巡遊,都會惹來一眾小郎君的圍觀,他就趴在閣樓的窗,看她高高束起馬尾的頭頂,被風吹起的紫色長衣。

他不太明白這種情愫的意義是什麼,他的世界與容熙也有著天壤之彆,但是懷宸就是近乎固執地覺得——容熙是個好人。

儘管命運如此眷顧他,懷宸甚至從未奢望過容熙愛上自己,能陪伴在她身邊,就已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