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宸早上被容熙低聲喚著名字叫醒，他揉了揉還有些發痛的眼睛，一頭紮進她散發著幽冷香氣的懷中，嗓子裡哼唧著不情願起床的胡話。

“有好事要告訴你。”容熙親著他的額頭，“姑姑有一間園子，我打算今日帶你去看看。”

懷宸還睡得迷糊，他最近不知怎麼總感覺很困，就連做夢也很少，覺得須臾就睡到了天亮。聽到容熙的話，四肢蜷縮起來，像隻小烏龜，終於肯出殼。

“園子？我們要搬新居？”直到吃早飯時他才反應過來，拍著自己的腦袋，看得容熙莞爾。

“也許是春困，我做了點薄荷梨水，來嘗嘗。”柳葉心細地發覺懷宸近來總是疲憊，替他準備了藥膳。

懷宸喝下去果然覺得神清氣爽不少，跑去將容熙的外袍拿來，罩在她身上求著要出門。他自己的頭發都還沒梳好，柳葉追在後頭跟著打理，容熙笑著搖頭，懷宸到底還是個孩子。

“姑姑有說允許我們去住？”懷宸在馬車上嘟噥著，他聽聞容熙的姑姑是個出名鐵麵無私的判官，雖然沒和她打過交道，但腦海裡就是衙門裡威嚴的畫麵。

“那是當然，閒著也是閒著，”容熙握住他的手輕輕揉搓，“還要看你喜不喜歡。”

懷宸眼前的庭院有些狹窄，院裡生滿了比人還高的雜草，已經是許久未打理的景象。正房與後院都是精巧的設計，兩處小廊亭也正好包裹著陽光充足的前廳。

“是個好地方啊。”懷宸抬頭看著青瓦的屋簷，一棵巨大的槐樹遮住房頂，側麵還爬滿了簌簌的藤蔓。他很喜歡這般幽靜的地方，有些像他和父親住過的茶園。

“你喜歡便叫人來打理。”容熙替他撩起阻隔住頭頂的樹枝，兩人在後院的小池邊駐足，她看懷宸的眼神裡永遠充滿了熱燙的寵意，有時令他側著臉躲避。

懷宸在晴朗的日光裡眯起眼睛，側身倚在容熙的臂膀，他從來都是被遺忘、被忽略的那一個，但如今，也有人會特意為他準備了一個家。

“謝謝你對我這樣好。”他的聲音像泉，令這早已乾涸的池子好似重新恢複了生機。

抱緊了懷中軟軟的人，容熙心中有許多話想對他說，想讓他知道自己為何會娶了他，甚至想要告訴他關於以前的事，可是彼時彼刻，她竟是低著頭沉默著。

“去看看臥房？”容熙剛想牽著他走，突然的一陣重量壓在了身上，懷宸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袖，險些倒下。

“怎麼了？”她緊緊貼著懷宸的臉，扶住剛才一瞬間失去意念的他，急急地呼吸，擔心地喊著他的名字。

懷宸都沒意識到自己怎麼回事，他隻覺天旋地轉站不穩，容熙擔心他的身體，便立刻啟程回府。

臥房內，郎中替懷宸把脈問診後，悄悄向柳葉耳語幾句，他便出門將容熙叫了進來。

容熙進門先是盯著懷宸看了幾眼，他看上去並無異樣，隻是瞪著眼睛無辜的看著她，心想自己究竟得了什麼大病，怎麼氣氛如此凝重。

“大人，”郎中向容熙行禮，抬起臉便換上一副欣喜的神情，“恭喜容大人，夫人有孕了。”

“咳咳。”容熙一口氣沒喘勻，她隻覺得手心冒汗，胸口發燙，她沒做好迎接這個消息的準備，懷宸也一樣，兩個人相顧無言，甚至開始不敢對視。

“夫人年紀尚小，這一胎還需小心嗬護，我開了些方子。”郎中將藥方放在桌上，“老臣就先告辭了。”

容熙將郎中送出門，回到懷宸身邊，眼前的小夫郎鼓著泛紅的臉頰，一隻手不自覺地撫向自己的肚子。

“還有沒有不舒服？”容熙攬住他的肩，低聲問。

懷宸搖了搖頭，他眨著眼觀察著容熙的表情，她好像並無欣喜之情，隻是輕輕地抱住自己，一言不發。

“你不高興？”懷宸抬手撫摸她的臉，期盼那動人的唇上能有一點弧度，難道她並不希望跟自己有孩子嗎……

“當然不是。”容熙握住他的手，抿了抿唇，“我擔心你的身體。”

郎中雖然說懷宸隻是正常的孕期症狀，但她知道生育需要麵對多少困難，從前跟著白珀行醫時，遇到難產而死的夫郎不止一例，她至今都能回憶起那些血腥氣。

原本是在白露那裡拿了些避子的藥材，但懷宸喝了常常覺得反胃，想必是與身不合，便擱置在一旁，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責任。

“不要多想，你好好休息便是。”容熙將床被整理好，在他額上深深一吻，“我不希望你有事。”

懷宸乖乖點頭，他大概知道容熙是回憶到了什麼不好的事，她一向將自己隔絕在那些冰封已久的過去之外，越是躲藏，他越是心疼她。

她給了自己一個家，懷宸想讓這個家熱鬨起來。

容熙下午去書院加緊會試的備忙，容熙和墨玉負責統計名冊，安昭月與幾人一同安排考生的住處。

因為三年前東邊大河決堤，導致幾縣的考生沒能進江陽趕考，今年的名冊格外厚，墨玉從清早核對到午後，見容熙來，錘著腰喊她快點接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