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廟在江陽城周邊鄉野,原是不起眼的民間祠舍,隨著城鎮擴大,近年受幾個富賈捐助重新修繕了幾回。
李琮自打天還沒亮就在通往鄉野的路上等候著了,天有些微微落雨,簡澄打了一把油紙傘走來。
“那廟在哪?山上?”李琮個子高,恨不得彎腰鑽進簡澄的傘下。
“跟著我走,不要出聲。”簡澄拍了她後腦勺一巴掌。
路程曲折,李琮走得身上出了一層薄汗,但她一想到阿瑜明亮的眼睛,便不覺得累了。
小時候在村裡的路也是這樣,她牽著阿瑜的手,告訴他先生在書堂講的文章,爬上半山看日落。
阿瑜是安靜的性格,喜歡坐在桌前刻窗花,以前先生交代抄書的作業,李琮想偷懶,便都讓弟弟給她抄。
他的字秀氣好看,她常說要是阿瑜能繼續讀書,說不定能中舉,可為了母親的病,他隻能選擇進宮。
“等會進去見了他,不要提之前發生的事。”簡澄在淵廟門前低聲提醒,“他想起會怕。”
李琮點頭,廟裡因為下雨沒有人影,簡澄走去敲了幾下鐘,一位中年模樣的道士出現。
“師娘,”她喊道,“紫蘇在哪?”
蘭心皺起眉,雙眼迷蒙像沒睡醒,不耐煩道:“這一大早的就來了,我哪知道?”
她這師娘原本是江陽的富家小姐,因為不願成親出家隱居,至今都是閒雲野鶴的樣子。
“他可能在經屋。”簡澄回來時就會去看看紫蘇,他常躲在那看經書,有時飯也不吃。
長廊裡還亮著蓮花燈,有細碎的念經聲傳出,來到經屋門前,頭戴荷葉巾的少年低頭清理著香爐。
“阿瑜?”李琮輕聲喚他。
他回頭,怔怔地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家姐。
她緊大步上前,緊緊摟他在懷裡,眼淚流到笑著的嘴角。
“姐姐?”他傻傻愣著。從來到這裡開始,他就做好再也見不到她的準備了。
李琮撫摸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輕聲安撫:“現在不用怕了,姐姐能保護你了。”
簡澄告訴她淵廟位置偏僻,阿瑜在這有師娘照顧,算是安全,建議她不要接他回風影軒,以免招人耳目。
容府內,容熙故作無恙坐在椅子上看書,實則腹部痛得讓她打顫。
為了不讓懷宸擔心,她特意囑咐柳葉偷偷拿了膏藥回來,自己敷上。
懷宸靠在小榻上剪花枝,已經抬頭看了容熙好幾眼。
“嗯?”容熙也看他,稍微一動就疼得想呼氣,這李琮真是牛一樣的力氣。
懷宸不打算再跟她演了,放下手中的小鉗走過去,伸手摸了她的肚子。
“是不是這?”他問。
“這…這怎麼了?”她痛得要命,眼角都泛了紅。
懷宸歎氣,她演技很好,但是出賣她的,是藥的氣味。
“這麼大的藥酒味,當我聞不到?”他拿了張靠墊,扶容熙來榻上躺下。
喝著夫郎喝過的熱茶,他幫她整理因為急著上藥沒穿好的衣服。
“啊嗚……”手碰到腰間的皮膚,容熙發出陣陣嗔聲。
還是頭一次聽到她發出這樣可愛的聲響,懷宸覺得有趣,便接著用手指撓她。
“忍著吧,誰叫你不會打架。”他笑她。
好歹容熙挨了這一拳,和李琮的誤會算是解開了。
“也還不錯。”她心滿意足地眯起了眼,事情暫且告一段落,還有夫郎陪在身邊。
容熙將頭靠在他懷裡,腦中思索著陸子煦。
“你覺得陸貴君,是個怎樣的人?”她問道。
懷宸手指卷著容熙的頭發,答道:“我覺得他像是個很孤獨的人。”
即便陸子煦在說狠話,臉上也有一抹難以忽略的哀愁,這樣的神情,他在父親臉上也見過。
“人有可能是他殺的。”容熙淡淡一句,眼神卻跟著黯然。
如果是陸子煦有意將李琮收為己用,告訴她殺了紫蘇的人是容熙,那他跟此事就脫不了乾係。
之前有關鬆香的猜測,也可能是陸子煦為了得到藥方而求助於白珀,事後又殺他滅口……
這是說的通的,至於陸子煦是被誰擺布,不用問,定然是他那丞相娘親。
她捏了捏山根,又往懷宸懷抱深處靠。
懷宸低頭吻她微涼的鼻尖,容熙平時清冷著一張臉,但笑起來時格外像個小姑娘。
她其實也才比他大四歲,與懷錦一般大,想起自己那瘋瘋傻傻的二哥,懷宸氣笑了。
“笑什麼?”容熙眨眼看他,以為他是笑自己躺在小夫郎的懷裡不肯起來。
“二哥是對李大人有心意呢,”懷宸漫不經心地扯著,“你說她會娶個怎樣的夫郎?”
容熙不悅地皺了眉,直直坐了起來,兩根長指揪住懷宸的臉頰。
“你老是想她做什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