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三十歲的蘇鏡從來沒有見過網友，即使那是一個女生。她們沒有開過視頻，隻有幾次語音聊天，但因為從不涉及經濟往來，蘇鏡沒有想過這個朋友的“真實性”。她有些無措，一邊思索一邊坐在公交車上望著那些遠去的樹木。風景逐漸消逝，混亂的思緒也漸漸變得清晰。理智上，她現在應該下車回家的；但情感上，蘇鏡覺得自己太累了，或者說，一直猶豫的狀態將自己消耗得太累了。她想，或許自己可以勇敢一點，麵對不正常的情況，她可以自己應對的。——像個大人，自己向往的那樣。

中午的時候，天氣很好，那是蘇鏡記憶裡難得的好天氣。微風吹在臉上有暖洋洋的感覺，隱約還能聞到花的香。

她沒有見過薑靜宜，也沒看過對方的照片。在肯德基的門口，四處張望，想要找到那個完全陌生的影子。等了幾分鐘，人群散開，好像沒有哪個女孩子像是來投奔自己的。正想著，一個拉著行李箱，帶著鴨舌帽的女生走過來。她戴著口罩，左手拿著一個小塑料袋。沒有寒暄，單刀直入，“蘇鏡？”

蘇鏡隻能愣愣點頭，“你是——”

女生的眼裡有點點笑意，“薑靜宜。”

薑靜宜向前走了幾步，把箱子放在屋簷下，又將手裡的塑料袋遞給她。一個很小很小的袋子裡，一條藍色的鬥魚自由遊動。

蘇鏡“嗯”了一聲，“你怎麼把她帶過來的？”

“塞到隨身背的書包裡。”

於是這尾不會說話的魚就這樣被“偷渡”到火車上。

蘇鏡隻能點頭又搖頭。“帶你去吃點東西，我請客。”她主動接過那條小藍魚，推開肯德基的門，把一人一魚帶進去。

兩人點了新推的套餐，等餐的同時望向對方，相顧無言。

“我坐火車過來的。”見蘇鏡沒有說話，薑靜宜主動說。和在網絡上不一樣，虛擬世界的薑靜宜很沉默，經常是蘇鏡開了什麼話題，她才會順著說。

蘇鏡點點頭，眼神瞟向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一片漆黑，隻倒映出自己的臉。

“這是我的身份證。”薑靜宜不知道什麼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將它推到她的麵前，上麵寫著：“薑靜宜”。和她在網上告訴自己的一樣。

蘇鏡愣了一下，下意識說，“我沒帶身份證。”

“嗯。”對方點點頭。

“我們之間應該不用這麼客氣的吧……”蘇鏡打了個哈哈，正好窗口叫號，她趕緊把手機放下，打了聲招呼就去端飯。薑靜宜看她行動艱難，將兩人的手機一起放進衣兜，幫她端了兩杯可樂。

再坐下時，薑靜宜已經摘掉帽子和口罩，露出窄窄的額頭和看似薄情的嘴唇。蘇鏡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對方給她一種纖細的感覺。不管是狹長的眼睛，還是線條分明的唇線，但她又覺得，薑靜宜很像水，平靜又深沉。就像每次去看大爺釣魚，看到的水麵那樣。

薑靜宜會怎麼觀察和形容自己呢？蘇鏡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她還沒有洗頭，現在已經正在發油發膩，也不知道有沒有味道……

“蘇鏡，你之前問我，最近怎麼樣，其實並不是很好。”薑靜宜擺弄著手指，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我爸找到我的公寓了，所以我離開那裡了。如果你願意，我想在你這裡住一段時間；如果，你不願意，這條魚送給你，希望你能送送我。”

蘇鏡的思緒被打斷。她收回心，抿了一口冰涼的可樂，皺著眉頭問她，“你要去哪裡呢？”

“哪裡都可以。”

蘇鏡用手托著下巴，又想起那個奇怪的夢。“既然哪裡都可以，那你還是留在這裡吧。”說完自己也覺得很驚訝。但木已成舟，她摸摸鼻子，“我的房子是合租的，你和我一起住應該不成問題，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

薑靜宜看著她笑了，那笑容暖暖的，還有幾分慵懶，嘴角向上翹起的弧度看起來也分外可愛。“我不介意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