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悠然一路被抱回了家,半路她就睡著了,腳疼的厲害,可困意也難以抵抗,破罐子破摔的閉著眼,賴在他的懷裡,死死的抱著他的脖子,難受的睡著了。
回到家,蘭素清睜大眼睛瞧著兒子懷裡的人,不可置信的丟了手裡的水瓢,跟著他進了屋子。
“你抱的誰家的姑娘?哪兒來的?”
“媽,你彆管了。”
“什麼叫我彆管了,你是不是背著我乾什麼壞事了,你給我說清楚。”
“她是買來的。”
“什麼?你哪來的錢,還有,你知道那武大水手裡的姑娘都是怎麼來的嗎?你這是在犯罪?”
“我知道,錢的事你不用管,人也不用管,她醒了就讓她走吧。”
“付山舟,你真是長本事了,一寧多好的姑娘啊,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隨隨便便就往家裡領人,本來就配不上人家,這下更沒機會了。”
趙悠然吵得頭疼,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看著蘭素清,皺眉,瞪著眼睛,伸著胳膊把付山舟護在身後,奶凶奶凶的說:“他配得上最好的姑娘。”
付山舟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執拗又氣乎乎的眼睛,一點也不凶,反而看的人有些心動。
蘭素清清了清嗓子,語氣稍緩了些:“你叫什麼,多大了?”
“不告訴你。”
“我是他媽媽,你想當他媳婦嗎?”
“想。”趙悠然褪去了凶凶的表情,低垂著腦袋,泄氣的說:“可是他不喜歡。”
付山舟有一股想摸摸她腦袋的衝動,板著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輕歎:“呆瓜。”
她沒有聽到,亮晶晶的眼睛水瑩瑩的。
“姑娘,你想走嗎?”
“不想,我想和付山舟在一起,我想保護他。”
蘭素清聽完,樂的笑了出來。
“這小子有啥好的,你就這麼死心塌地啊。”
付山舟小的時候,父親在山上出了意外,連屍體都沒有找到,家裡有個妹妹,在他十一歲的時候發燒人也沒了,可以說在蘭素清眼裡,她的兒子不是什麼好東西,誰招誰倒黴,連她也是被連累的很慘。
連著找了三四個男人,都接連斷氣,她也就不找了,陪著她的兒子打算平穩的度過後半生,反正再怎麼克,她的命硬,她也不會怎麼著。
可是她心裡始終有根刺,怎麼都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反而越看越恨,恨他,也不知哪來的恨,紮根久了,也就麻木了,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了仇人。
“付山舟很好,哪裡都好。”
蘭素清笑得更歡了,捂著肚子彎下了腰,眼淚都出來了,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她心道:這姑娘怕是腦子有問題,誰好,他也不會好。
很好?麻煩多的數不過來。
她想著他小時候的模樣,不知不覺竟然哭了。
屋子裡隻剩下了兩個人,窗戶很大,開著,外麵的風景一覽無餘,院子裡有一片菜田,一張石桌,周圍有一圈柵欄,趙悠然越看越喜歡,發呆的幻想了起來。
付山舟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找到了些傷藥,拉著她的腳,先用清水洗乾淨上麵的汙漬,再用毛巾輕輕擦乾淨,上藥之前,付山舟偷偷瞥了她一眼,見她還在發呆沒有吵著說痛,心裡鬆了口氣。
伸著手,上藥,白色的藥膏冰冰涼涼的碰上滾燙的皮膚,瞬間細細麻麻的泛著疼。
“疼,你輕點。”趙悠然本來不敢看他,抽著腳往回縮,對上他嚴肅的表情,一下子焉了,撅撅嘴,委屈的說:“我不上藥,它自己會好的。”
付山舟的眼睛還看著她,看得她有些心虛。
“真的,它自己會好的,有一次我拆快遞被刀子劃到了,它就是自己好的,沒事的,真的不用上藥。”
其實,她就是怕疼,傷口本身就疼,不碰也疼,但碰到了,就疼的鑽心,如果身邊站著你在乎的人,你就更怕了,怕在他麵前哭泣,也怕他不在乎,更怕他在乎。
人啊,真的很矛盾,矛盾的有些不認識。
他不理會她,拉著她的腳繼續上藥,趙悠然見商討無果,認命的咬牙忍著,不發出一聲,也不看,床邊的手緊緊的抓住了被褥,希望能分擔一絲疼痛。
付山舟認真的看著少女腳上的傷口,動作輕柔又耐心,白皙小巧的腳,他一隻手就可以握住,觸碰到的皮膚柔軟無骨,仿佛稍一用力就可以捏碎。
手下的動作便更輕了。
安靜的風從窗外掠過,吹跑了一屋子的熱氣,腳步聲聲聲靠近,門推開的聲音響在耳邊,趙悠然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書中,趙悠然被賣給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小公主鬨騰,怎麼都不屈服,沒少挨打,也沒少餓肚子,說來也是巧,那個男人剛好是賀一寧媽媽的朋友,兩人關係不錯,賀一寧給許銘送東西,遇見了她。
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心裡一陣得意,沒少惹趙小公主生氣,最後都給弄傻了,儘管人傻了,趙家也是認的,對著她們是又謝又拜的。
趙悠然一上來就改了故事,她心裡有些發慌。
“山舟哥,我媽做的酸菜多了,拿來給你嘗嘗。”賀一寧提著竹籃子,推開門,笑著僵在原地。
眼前的少年,正在給一個小姑娘擦藥,眼神溫柔的不像他。
“嗯,幫我謝謝嬸子。”他沒抬頭,推摸藥膏,做最後的收尾。
付山舟起身接過東西,放桌上,清洗手上的藥膏,高大的背打下來一片陰影。
“這個妹妹是誰啊?”賀一寧熟稔的坐在她邊上,笑著拉著她的手。
趙悠然在心裡冷冷的笑了,呦,擱這裡裝不認識呢?你想玩,我陪你。就衝你害死付山舟的事,就夠你死一百回了。
“媳婦,我是他媳婦。”不等付山舟開口,趙悠然甜甜的笑著說。
一臉的人畜無害。
賀一寧的手僵住了,死丫頭怎麼一來就搶我的人,果然和小時候一樣該死。
付山舟沒在意,給賀一寧倒了杯水,兩人閒談起來,趙悠然插不上話。
太陽落山,賀一寧才離開,人一走,趙悠然就氣乎乎的看著他,大有一副要咬人的模樣。
女孩的臉上沾了些泥土,黑色的發絲亂糟糟的在空中飄舞,小鹿般的眼睛圓圓的,蓄滿了火氣。
“你為什麼不理我?隻和她說話。”
她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付山舟看得想笑,真真的笑了出來,那笑很短,不易察覺,很快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樣子。
“她是客人。”
趙悠然眼睛一亮,撲到他身邊,手撐著床,怯怯的問:“那我也是客人嗎?”
“嗯。”
小姑娘的眼睛一瞬間暗了下去,光芒太短了,來不及看清,就沒了蹤影。
“我們一樣啊……”趙悠然喃喃的自言自語,沒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喪屍般的幽幽道:“一樣的……”
她以為不一樣的,原來隻是她以為啊,是不是換了誰,他都會這樣對她,趙悠然想想都覺得難受。
付山舟沒再說什麼,給她蓋好被子走了出去,看著天邊落下的太陽,心裡空空的。
武大水沒急著要錢,說先給他墊上,讓他慢慢還,付山舟家裡沒什麼錢,主要的收入來源於家裡的幾塊山地,前幾年國家還征用了那片地方,把他家的地也劃分在內,賠償了幾萬塊錢,但沒幾年就被母親花光了。
山地就少了些,僅剩的夠用,山裡不太需要花錢,怎麼著都餓不死。
儘管日子清淡,拮據,趙悠然也不覺得苦,不論是現世還是書中,她都是金貴的大小姐,可她獨愛那個如風雨中飄零的柳絮般的人,她真想把全天下所有的好都給他,隻是簡單的看著他,她都覺得開心。
趙悠然腳傷好的慢,一個星期了還是不太能正常走動,一動就疼,付山舟給她專門做了個竹椅,供她歇息。
這天,付山舟在院子裡洗衣服,少年寬大的手掌在衣服和搓衣板之間來回走動,衣服時而卷起,漏出胳膊的一小段,太陽正好,照在他的身上,好像發著光。
水波粼粼,微風徐徐。
趙悠然撐著下巴,安靜的看他洗衣服,莫名的笑了起來。
他聞聲,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心裡暗暗說了句:傻子。
付山舟經過幾天的相處,突然發覺,原來女孩子並不都是賀一寧那樣的,眼前的女孩子,簡直顛覆了他對女孩子刻板的認知,她是那麼鮮活生動,對他總是有數不完的熱情,說不完的話,可愛又害羞,她的腦瓜子仿佛裝了千奇百怪的想法,讓人應接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