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希爾默默地忍著胳膊上如同灼燒一般的疼痛,悄悄趁葬儀屋不注意的時候抽走了一根骨頭餅乾快速放進嘴裡。她也默默地用小法術讓自己的胳膊不再流血而過分染紅老師的衣袖。
總不能受了傷還要餓肚子。
珂希爾這樣想著,她一邊咀嚼,一邊仰起頭看著葬儀屋,在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老師的瞳孔,老師的眼睛實在美極了,那攝人心魄的磷綠色背後總有一層令人看不真切的不明情愫。
“我們該回去了,小天鵝,今天小生接到了一筆訂單,下個禮拜天之前我們需要做十幾口棺材。”葬儀屋的下巴抵在珂希爾的頭頂,眼神卻瞥向了頭上戴著紗帽的維多利亞女王。
他根本感受不到絲毫屬於人類靈魂應有的活力。那位白色的執事則顯得鎮定自若,似乎在觀賞一出馬戲表演。
飛蟲總是無處不在。
他在心裡嫌惡了一番後發現了珂希爾一直在捏著裙擺,那樣子好像在克製著胳膊上疼痛的觸感,那道傷口雖然不深,但珂希爾忍著痛的樣子在他眼裡看來又可憐又好笑,他不禁伸手用指甲摩挲了一番珂希爾的臉頰,柔軟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用手指掐了掐。
“是醫院的訂單嗎,老師?”珂希爾不顧周圍環境的嘈雜驚訝地問到。
“並不,是一個叫普雷斯頓修道院要預定的,還需要我們親自送過去,不知道小羅賓和small bell願不願意幫我們的忙呢。”葬儀屋撇撇嘴說到。
那隻驢子和自己相處了大約有十多年的時間,小珂希爾是後來才來到喪儀店的,可是驢子和小馬似乎更喜歡珂希爾,隨著它們和珂希爾相處的時間越長,那隻驢子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犟。
又將會是一個忙碌的周末。
“亞修,看,來自希臘的姑娘……”那些喧鬨隔著維多利亞女王和潔白的執事還有幾米的距離,維多利亞指著珂希爾輕聲說到。
“回稟陛下,那可不是普通的送葬人女孩。”名叫亞修的執事微笑著眯起眼睛,躬身對維多利亞耳語道:“安托瓦內特可是我們建立政治清明的理想王國最得力的臣下。”
“原來,是注定要走上刑場的法蘭西王族……”維多利亞喃喃自語,胳膊機械性地垂在腿上。
在維多利亞的視線裡隻看到了一個依偎在黑色大衣的青年男子旁邊,柔弱美豔的異族少女。
將她收為大英帝國的臣子吧。
自己和最愛的丈夫共同守衛的大英帝國需要這樣得力的血脈以鉗製日益強盛的法蘭西。當下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成立也不過十幾年的曆史,根基並不穩固,依然有大批的保皇派子孫身在政權的高位,以共和製為法度的國家根本無法讓他們真正信服現在的法蘭西。
那些人早已對自己的國家產生了深刻懷疑。就如同百年前的大革命時代,那些憤懣國家,憎恨王室的下等人群。
不過,即使她現在隻是個什麼都沒有的送葬人女孩,她身上也流著名為安托瓦內特的血。
曆史永遠不會死亡,這個少女一定會成為複燃波旁王朝輝煌聖火的希冀。
一切的秩序,都將在王的統治下運轉。
一切的法度,都將為她的大英帝國帶來利益。
“亞修,將她帶到我們的身邊來吧,法蘭西帝國的女王是我們的貴客……”維多利亞說到,她看著眼前的騷亂漸漸平息,世界在她的眼裡又莫名地混沌起來。
她看到漆黑的高塔,怒吼的人群,以及斷頭台上一個凶悍的劊子手手中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那是個女人的頭顱,有著美麗脫俗的銀發,臉上卻沒有一絲來自死亡的恐懼和砍斷頭顱的痛苦,反而是恬靜的笑容。
“誰又知道那是不是你的結局呢,我親愛的……王……”亞修輕輕撫摸著維多利亞黑色的頭紗,絳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興奮。
維多利亞也好,安托瓦內特也好,不過都是他清理這汙穢世界的掃帚罷了。
葬儀屋沒有打算在會場久留,隻是趁亂的時候帶著珂希爾站在水晶宮的大門口靜靜欣賞著依然冗雜的人群。直到那品鑒會的主持人朗聲宣布“禦用品牌”為凡多姆海威伯爵所有後才頭也不回地離開。
“很痛的話可以講出來哦。”回喪儀店的路上他這樣對珂希爾說。
“不,老師,這隻是小擦傷而已。”珂希爾慌忙搖搖頭,她依然聞到了葬儀屋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
老師去過醫院。
大概也是麵見了那位利安醫生。
所以,老師到底在籌劃著什麼呢?
老師從來不曾向自己提起過和醫院有關的事情。
二人沉默著,緩步走在夕陽鋪滿的大街上,報童孩子們正在急匆匆地兜售著手裡最後的報紙,街邊公司的小職員也在急匆匆地往家走,店鋪紛紛打烊,倫敦又要陷入一片寂靜的黑夜裡了。
當珂希爾和葬儀屋停在路口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叫住了二人:“先生,您願意送給小姐一束花嗎?”
珂希爾轉過身的時候,一個赤腳的金發小女孩滿懷期待地望著老師,她的手正牽著葬儀屋的衣角。